021 所谓取舍（1 / 1）
此时的飞雪，心中一片安宁，即使她已猜到接下来要听到的话，她也依旧无动于衷。
再大的打击，再大的伤害，如果你早在心中预演了千百遍，那你就自可以坦然面对，淡定从容，甚至完美地控制自己的神情举止，一切按自己的心意表演。
柳展风也是默默地望着自己这五年不见的妹妹，并不说话，只是，眉头却越皱越紧，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他死死地盯着飞雪，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大哥如果也是要说什么责备或劝解的话的话，那便不用说了。飞雪刚刚去拜见了我们高贵的太子妃娘娘，那些话已经听过一遍了，所以你可以不必浪费口舌了。”柳飞雪的声音仍然温婉柔美，笑容仍然清雅婉约，然口中说出来的话却锐利如刀。
柳展风听了这番话不由一愣，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竟不敢相信，待回过神来，又是一怒，厉声道：“好，好，你现在连我们的话都不愿听了，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你竟连我们都不放在眼里。五年了，五年了，整整五年，难道还不够你想明白一切，难道你还不能懂我们的一片苦心吗？柳飞雪啊柳飞雪，你怎能如此……”
“够了！这些话我已经听了整整五年了，我早已听烦了，听厌了，也听够了。如果你要跟我说的只是这些的话，那么不必了。”柳飞雪终于收起了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满面寒霜，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烦躁，冷冷回道。
“你……”柳展风似是被这样的妹妹惊住了，仿佛不认识她似的，死死地盯着她，说不出话来。
柳飞雪握紧了拳头，指甲刺进肉里，刺痛惊醒了她被激怒的神经，她低下头，闭上了眼睛，片刻平静了下来。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柔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特地将我唤到这书房里来，不会仅仅是让我们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妹叙旧的，应是有话要对我说。说吧，我听着。”
柳展风望着迅速平静下来的飞雪，又听了她的话，不由一惊，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个妹妹，这才发现，除了眉眼之间还与幼时有几分神似外，她实在是变了太多了。
清丽婉约的容貌，雅致柔美的气质，以及从其灵魂深处透出的疏离与冷漠，让她整个人显出几分如在天外的飘渺脱俗。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飞雪会变得如此多？变得让人心惊，也让人心冷。
兄妹两人都沉静了下来，一时房中一片静默，只余香炉中飘出的缕缕青烟，随着窗缝透进来的风而飘散变幻，悠然随心。
柳展风平静了片刻，看向望着香炉出神的飞雪，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太子被人劫持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劫持他的是狄人。原来狄军败退后，他们并未全部退回草原，有一队狄人潜入了大华境内，不知有何目的。那日刺伤太子妃的刺客便是这些人，只是当时刺客因乱逃脱，我们虽派出了几队人马，但却始终未曾抓到他。可这次太子被他们劫持，他们竟开出了三个条件，以此来交换太子。”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似有几分不忍。
柳飞雪隐隐觉得柳展风不会无故与自己说这些，心中不由暗暗猜测，面上却不动声色，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配合地说道：“哦，什么条件？”
柳展风握了握拳，似是下定了决心，转身背对着飞雪道：“第一要我们放了那天行刺的刺客，第二是要大华的传国之宝七彩莲花，第三是要让太子妃也就是你大姐亲自带着刺客与七彩莲花去交换太子。”
柳飞雪听了这话，又看大哥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再想想刚才外祖父与表哥避出去的做法，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不由轻笑出声。
柳展风听到笑声，转过身来朝飞雪看去，看着她美丽的笑靥，她含泪的明亮双眸，不由一默。
“第一条，刺客，你们至今没有抓到。”
“是。”
“第二条，七彩莲花，国之重宝，即使皇上舍得，太子也不能。”
“是，七彩莲花已经从京城送来，然皇上口谕，救得太子后，护送太子与七彩莲花一起返京。”
听到这里，柳飞雪脸上的笑意更深，声音也更轻更柔：“最后一条，太子妃亲自去交换。”
柳展风竟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过头去，看着在窗户缝隙透出来的光束中翻滚沉浮的灰尘，平静地说道：“太子妃身受重伤，不可能前去。”
“那谁去？”柳飞雪的眼神更冷，声音却更柔，笑容也更美。
“狄人行刺时见过太子妃，不可冒然让人假扮，必须找与太子妃长相相似的人去，这样才有可能骗过狄人。”柳展风看着飞雪眼睛中的了然、讽刺和伤痛，猛地闭上了眼睛。
“那哥哥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吗？”柳飞雪的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
“找到了。”
“哦，是谁？”
“柳家四姐妹虽各有千秋，然容貌却总有几分相似，其中你与太子妃的气质最近，扮成她的样子，不熟悉的人不易分辨。更何况，更何况现在你们姐妹几人只有你与你大姐在此地。”柳展风似也有几分不忍，然事有轻重缓急，如果一定要做出牺牲，必要将牺牲降到最低。这个道理，他懂，靖王懂，郑君昊懂，相信飞雪也会懂。
柳飞雪无声大笑，仰望虚空，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原以为心早已丢失，可此刻它却明明白白地提醒着它的存在。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心痛的无法呼吸，飞雪收抚着心口，仰着脖子，使劲地忍着哭声。她不能哭，因为哭带来的不是怜惜与爱护，而是斥责与轻视。
半晌，飞雪慢慢平静了下来，再不看柳展风一眼，转身默默地朝门口走去。
“飞雪，你可明白？”柳展风望着飞雪，心痛难忍，却并不后悔，看她将要走出书房，不由又有几分焦急，追问道。
飞雪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语气冷静：“明白，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说罢，柳飞雪拉开房门，走了出去。柳飞雪的身影萧索无助，却又冷漠疏离，犹如一只孤雁，独自飞行在灰色的天空中，孤独，彷徨，却又执着。
柳展风望着飞雪一步一步的走远，感觉她仿佛离自己很远很远，且会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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