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心之烦忧（1 / 1）
心儿依旧是一身红衣，艳丽夺目，妖娆动人。只是，这次她饮的却是酒，草原上的烈酒，辛辣穿喉，韵味悠长。
只见她靠卧在软榻上，姿态雍容懒散，左手执杯，右手执壶，自斟自饮，仿佛有什么使她愉悦的事，又仿佛有着万千心事，无法遣怀。她的表情似悲似喜，嘴角始终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然眼睛中却无丝毫笑意，有的只是无尽的冰冷与恨意。
听到身边的对话，她又往杯中注满了酒，举杯仰头饮下，她仰头望着车顶，眼中涌出毫不掩饰的嘲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柳飞雪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原来，这世上竟还有你在乎的东西，这世上竟还有人能伤到你！奇哉怪哉，一个如冰雪般冷漠无情的人，竟还有心，竟还有放在心上的人？天啊！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真不知，这到底是我的悲哀，还是你的悲哀？哈哈哈……”心儿笑着笑着，眼中竟流下泪来，那染泪的笑意竟有了几分平日里没有的动人，让人看着，感到的不再是迷恋或害怕，而是心痛。
杏儿与碧桃听到她的话，俱都吃惊地抬起头来，满面惊惧地望着心儿，脸都吓得苍白，嘴唇直哆嗦，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柳飞雪满面寒霜地望着心儿，眼中的恨意，化作熊熊烈火，死死地盯着她。半晌，她才慢慢地垂下了眼睑，收敛了一下情绪，又将身体靠在车背上，勉强掩饰满脸的狼狈，懒声懒气道：“你们怎么还不动身做事？难道连这些杂事我也支使不动你们了吗？”说着，语气中又不由带上了几分厌烦与恼怒，声音也不由提高。
杏儿与碧桃听此话，慌忙低头，连道不敢。她们都很清楚这位飞雪小姐的脾气，再不敢多话，迅速下车去做事。
车中又是一阵沉默，心儿看着靠在车壁上满身无力的柳飞雪，眼中似含着无尽的悲悯与同情，脸上却始终挂着玩味的笑意，片刻后，她忽地又扬手倒了一杯酒，正要饮下，对面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拿过了她手中的酒壶，然后一扬脖，竟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心儿看着这个因她的一番话而失却一贯冷漠自制的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地凝固、消散。
她默默地看着那举着酒壶狂饮的人儿，想起平日里人前人后都温柔婉约、优雅从容的柳飞雪，再看她眼角慢慢溢出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默默流下，不由心中一紧。
到底她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更何况她自生来便是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
可如今她曾经信任依赖的亲人又一次抛弃了她，她曾拥有的一切都渐渐离她而去，她此时会是什么样的心境呢？
心儿如此想着，不由有一些心疼，毕竟她伴在柳飞雪身边已经整整五年了，即使自己是另有目的，也抹不掉朝夕相伴而产生的丝丝触动在自己心中留下的痕迹。
柳飞雪终于在这样的一个情景下被一个了解自己的人激的露出了几分真性情，她放肆着，她发泄着，她狂饮着壶中的酒，不为消愁，只为一醉。
只可惜，酒尽了，她却依然清醒着。
听着酒壶放在小几上的声音，心儿猛然惊醒。自己竟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竟对人产生了怜悯之心，这，太可怕了。
心儿在心中暗暗地警醒着自己，默默地喝尽自己杯中的酒，将酒杯轻轻放在了小几上，又慵懒随意地靠在了那里。
心儿的脸上依旧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妩媚妖娆，勾人心魄，然她说的话却是那么的气人：“好久都不曾看到你这般真情流露了，我都快忘了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了。只记得那时的你又蠢又笨，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完全是一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最糟的是，别人都是被爱他们的人宠坏的，而你却是被你自己宠坏的，那些本应宠你的人都放弃了你。”
“一个从美梦中惊醒的、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可怜儿。我那时可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接到你这个麻烦后，我深感任重道远，有几分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因此，刚开始你跟着我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说到这里，心儿轻笑出声，戏谑地看了飞雪一眼，接着道，“不过，后来你倒也是不负所望，学得很好，我看着你从一个什么都平常的闺阁女子变成一个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才女，从一个懦弱不争的受气包变成了一个机敏果敢的女诸葛，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变成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女杀手。”
“我一直看着，默默地看着你，看着你慢慢地、一步步地变。你越变越强，也越变越冷，越变越狠。我既为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而高兴，又为一颗真心被黑暗吞噬而难过，渐渐地，我竟不知我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难过多一点了。”
“可今天，我的百般试探下，终于发现，你，柳飞雪，原来你的那颗心并没有丢，只是你藏的太深，大家都没有发现罢了。看到今天的你，我终于知道，我还是宁愿你能保留一颗真心的。”
“你虽名心儿，却最是冷心冷情的人，也最应该做到无心。可是你却明知故犯，你已经做好准备为你的‘有心’付出代价了吗？”柳飞雪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望着几上的青瓷茶壶。夜幕将临，车内更是暗淡，唯有那几上的青瓷茶具散发着冷漠的光泽，刺痛着车中人的眼睛。
“心儿，心儿！无心，有心？哈哈，或许吧，或许在我成为心儿的那天开始，我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为这个名字付出代价。”心儿伸手挑开车帘的一角，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那一丝微光，双眼一片迷茫，片刻，又恢复了明媚的笑容，笑着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已久的话。声音中却深藏着几分疯狂和无尽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