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新雨（下）（1 / 1）
“子青有东西需要由娘来交给我？”今天子青带来的惊吓实在是不少，我和他之间连送件东西也有了隔阂？
“恩，他说你看了自然就明白了！”还搞神秘？
“娘我知道了，您早些休息吧。对了，让厨房煎两幅药给福婶送过去，今天早晨见着她好像老毛病又犯了。”这些年，福婶也老了许多，身体也越发的不如从前了。
“恩，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身体，早些回水榭休息吧。你爹就快回来了”说完这句娘就转身离开了，我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这些年随着爹越发的疼爱，娘也就显得淡漠了许多。起初的时候，娘还是很欣喜，以为我们娘俩在他心中终于有了分量。爹对于我的关爱远胜过家里其他的孩子，甚至连我喜欢的或者我厌恶的事物他也了然于心。
最后更是不顾所有人都反对，替我在茶室边修起了一座水榭，一座专属于我的水榭。水榭位于相府的最内侧，紧临着暮灵山，甚是幽静。爹说，姒儿不喜杂。
渐渐的娘亲发现那杆父女之间的天平失重了，甚至于她的受宠都或多或少与我有关。自己在苦苦挣扎之中对我也就日渐的冷淡了，试问，这大宅中又有谁不是在挣扎中度过每一天？
“娘亲，女儿明白，您别多虑了。”对着空空的庭院，我喃喃的说着，回来了又能怎样，他依旧是父，是宰相；我依旧是女，是莫似水。
时辰还早，拿着子青给我盒子转身来到书房，随后拿起一本《军策》有一段没一段的看着。心思却飘到了那盒子上。明知自己心绪不宁，却似赌气般强撑着。
一阵欢笑声迎进。
“小七也在啊，正好，陪大哥杀上一盘。”
今天可真够事多的，一桩接一桩的，没个消停。二哥似康和三哥似俊也跟在身后，好不热闹。这帮人在我眼中简直就是个屁孩，从来没把他们当成对手看过。虽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小算盘，但是大家相处的还算融合，总的来说这一家子人基本上也都挺善良的。偶尔有那么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也起不了什么大风浪。
“小七的棋艺，连爹都要忌上三分，大哥你休要在此厥词。”二哥正色说完，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哥，十足的调侃。
“非也，非也，大哥的棋艺，你我二人都心知肚明，想来小七想赢大哥也绝非易事”三哥开口纠正道。
看着这帮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喋喋不休，实在有些无语。
“似聪大哥，不如小姒先行告退，容各位好哥哥商量出个结果再对弈也不迟”说罢起身开溜。
“喂，好歹我们也是哥哥也太目无尊长了吧！”大哥首先发话。实足的哥哥强。
各位呀，我的年纪做你们妈都够了，还说我目无尊长。真是无语～～回过神注视着莫似聪，已经不是当年挨打完提着裤子拖着鼻涕的奶娃儿了。
几年间已经长成了俊小伙，每年的“万灯节”总是能收到一大堆的香囊和荷包。年初的时候爹做主替他订了门婚事，说是过了今年就要迎娶了。对方正是大夫人的内侄女，可谓亲上加亲。转眼间莫家的儿女辈中已经要迎来第一件婚事了。
再看看其他两位，平时虽无深交，但是毕竟都相互陪伴着度过一段儿时的欢乐时光，想来那时候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吧。还有姐姐们，这几年的交谈越发的少了，她们都在忙些什么呢？真的不能回到从前了吗，打打闹闹恐怕才是亲兄妹吧！
一时之间想得出神，一直手恍上眼前。
“瞧我们的宝贝妹妹在想什么呢？”
“莫非学其他姐姐那样～～～思～～～春”
真难为这两位在眼下这种时局还能开出这样不咸不淡的玩笑。
“二哥三哥真是好兴致，才思如此敏捷不如及早考取功名甚好，眼下新君登基正是用人之时，两位还是快些准备去吧～”懒懒的看着他们，实在是连挖苦他们的欲望都没。
“罢了，看样子小七今天实在没什么兴致了，改日再战吧”还是大哥最识时务。起身，告退，步入小径。水榭内，小秋已经帮我掌好灯，这几年多亏她的照顾。
“小秋，小秋～”唤两声无人应，死丫头又玩失踪了。桌案上方着我最爱的水果拼盘，坐下来认真的吃。
当初我晾出这项发明的时候，着实的在相府风靡了好一阵子。种类多又不占地方，吃起来也甚是方便，再加上花色又多，就算是一般的水果吃起来也格外的甜。上面这一句是爹的评价，当时乐呵呀随后小秋就带入了我的生活。
甩甩头不再去想，打开手边的盒子，里面放了一只没烧完的蜡烛。
那是去年万灯节的时候，我和子青还有哥哥们放灯时没烧完的一截蜡烛，我随手交给了子青，便跑到湖边放灯去了。那是大哥还调侃说，人家姑娘看见情郎都只是送花灯，妹妹倒好直接连芯（心）都送了，众人笑得不在话下。我也只能生气的咄咄脚。
事隔一年，没想到当日的一句戏言，子青居然已经放在了心上。
正想着，远处传来急急的脚步声。终于舍得回来啦，打开门正准备迎接接，却被来人撞了个满怀。
“小……小……小姐，老爷回来了，正在前厅说要见你……快……快，咳咳……”没理会小秋被自己口水呛到扭曲的面部表情，我提起裙角便往前厅奔去。此刻的我心里终于了然，他于我只是爹爹。无任何男女之情，只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关心。前方渐渐明朗，深吸一口气，慢下脚步以有礼的姿态踱入前厅。
福身，请安。
“姒儿，可好？”爹走上前将我扶起。
“爹爹操心了，姒儿许久没见着爹爹了，快跟姒儿讲讲朝中的事吧！”
“姒儿无理，朝中之事岂是姒儿可以探问的”爹宠溺的看着我。
“爹难道忘了姒儿以前和爹在书房的论谈见地了吗?我的学识可不比子青师傅差。快些讲讲，别再卖关子了”谈话间子青已经步了进来。
“参见相爷！”几个字不卑不吭，尺寸有度。
“姒儿，子青都勿须多礼了，本相有话要跟你们说”爹正色道，看样子朝中的仍有情况。
“新君是先帝的小儿子，生母为先帝皇后萧氏，如今该称为萧太后了，其他诸王子均已获封为藩王。”
“此举可是相爷之意？”子青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若此策为相爷所出，那子青无话可说，明日当另择良木；如若只是情势所逼，那子青只当叹一句此举乃下策之下下策。”
“不错，莫说那些个成年王子个个都虎视眈眈，且说如今天下局势动荡，诸侯纷争肆起，而此时却只立一个孩童为帝。实在是难服天下众人之口，只给不稳的局势平添一出闹剧。”有些赞同子青的看法，如此做法实在是让人摸不透也猜不中。
“不错，姒儿和子青果然才智出众，想来这样的局势定时隐瞒不了你们的。”
“所以呢？相爷有何良策？莫不是让太后辅政？新君如此年幼，断不可能亲政的。”
“接着说！”
子青微闭着眼睛，转向爹说道“话虽如此，太后辅政毕竟与理不合，眼下新君最需要的是，摄政王”
“说得好，不亏是我相府的谋士，那么子青能否猜出何人为摄政王？”
“放眼朝中，除相爷外只有一人可担此任，也只有他有此胆识。”
“何人？”
“皇九叔，敬南王，赵天暮。”
“噢？姒儿以为如何？”爹的表情淡淡的转向我。
“姒儿并不认识什么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但在姒儿眼中能担摄政之职者唯有父亲一人。”父亲的实力有目共睹
“好！姒儿说的好，不过也没全对，子青亦没全错”爹起身走下塌来，正对着我们说道“今日朝中重臣以及皇太后商议传皇太后懿旨，封本相和敬南王同为摄政王，辅佐新君直至亲政。”
“恭喜相爷，如愿所偿！”子青最先反应过来。
“何喜之有？”父亲的眼神中透着犀利，全然不见刚才的柔软。
“子青若连相爷的心思都不能明透，那是在是有愧于谋士两字”子青正视着爹。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看着这两个人，均是将相之才，不同的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久久的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心思内敛，一个淡如清风。一个坚强如磐石，一个温润如美玉，却都不失本色。各自有着各自的骄傲，什么样的机缘让此二人站在了同样的战线上。我想到了爸爸，呵，在这里终于可以叫爸爸了。他们两人的身上都有爸爸的影子，失意时不卑不吭，得意时也是心思慎密。
“相爷今后有何打算，传闻中那敬南王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更有显赫的战功。想来也不会什么等闲之辈吧！”
“如果不是他，我还真懒得当这个摄政王呢，很久没有棋逢对手了。”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这几年不觉已经老了许多，眼角也已有了细纹。不似当年的清澈，又或许从来没有透彻过吧。
“皇太后和新君那边呢？那些成年王子难道无人有异议？将那些人留在玄京恐怕要生事端的。”子青开口问。
“这点自然有人会去打理，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处理不了，那么这个摄政王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我莫展庭亦不屑与这样一个人同朝为政。”
我和子青明了的点点头，看样子担心都是多余的了，爹心中已早做好打算。看来自己真是太幼稚了，也太小看来爹的实力。
“那么相爷下步有何打算？”
“这个你勿须担心，我自有主张。”爹漠然道。
一时之间气氛有点僵了，可能子青了然的事太多了。也对这种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不是么？
“爹回来还没有用过点心吧！今天就让爹爹饱饱口福，尝尝姒儿新发明的豆沙糕吧。”突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太过冷清了，晾出自己的研究成果提提气氛。其实原创人并不是我，豆沙糕哪里都有，只是我的造型比较独特而已。
“哦，那就尝尝姒儿的豆沙糕有何不同。”子青也微笑着点点头。
转身从厨房走出，看着这盘豆沙糕都忍不住发笑，哪里是什么新发明啊。根本就是豆沙糕的鼻祖造型，什么花样也没有就照捏出来的样子蒸的。当初觉得一小块一小块的吃实在是不解馋，反正味道都一样，就让厨子照捏出来的样子蒸，还美其名曰“流线型”。
很难想象宰相和师傅会是这样一个吃相，笑爬在竹塌上的我完全没有往日的仪态万千的形象。等到反应过来，爹手上正捏着一团豆沙糕，惊讶地看着我。子青连嘴巴里的豆沙糕都没咽下去，就这样直直的看着。
“厄，爹还有师傅再吃点么。厄，没见过师傅和爹这样一个吃法，看来你们还真是饿惨了呢。快吃呀～啊哈，啊哈哈”干笑着，有点汗～
“小姒笑起来真漂亮”子青痴痴的说着，全然不顾爹还在场。突然我看见爹的眼里屏出戾气，情况有点不妙。
这时候，子崖走了进来套着爹的耳朵讲了两句话。
“敬南王平乱告捷，班师回朝。”
“速度果然很快，看样子相爷和他要有一番文武斗了”子青平静的诉说着。
“唔，子青可愿随我入朝为官。助我一臂之力？”沉思良久，父亲突然出声，带来的消息居然如此震惊。让子青入朝为官此举虽算不上不妥，但毕竟有些唐突。
“相爷以为如何？”子青反问道，似乎并不在意。
“如此，那小姒可有意见，毕竟爹要将你的师傅给带走，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爹的眼神泛着冷光，只是，子青看不见。
“姒儿也明白师傅之宏图大志，况且爹在朝中的确需要像师傅这样的人才相助，姒儿不愿爹爹和师傅任何一方受到伤害。”最后一句是对爹爹讲的同时也想要提醒子青。
“恩，姒儿大了，留在爹身边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少了。以后空闲时候少做写学问，多向你娘亲还有姨娘们学学技艺。如非得已最好就不要随意出府走动了。”爹淡淡的说着，语气中却透着不容置否。
如果说以前的我仗着自己的一点经验和这个人周旋还是游刃有余的，那么此时的这个人我就似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意思？如果真照他的话这样做了，那我算什么？我从小就设下的局又算什么？还是说他已经意识到了？
“相爷，小姒年纪尚幼如此约束她恐怕有点为难了，不如…”子青担忧的看着我。
笨蛋子青啊，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的求情了自身都难保了，还来替我…
“本相的女儿本相自有主张，姒儿为父还有事要与你师傅商议。时辰已不早，你早些下去休息吧”说着，小秋便进来了，我只能起身告退。
临出门时看见父亲俊朗刚毅的脸庞泛着冷光，桃花眼也透着阴霾，越发的显得邪肆，让人不寒而栗。
强撑着来到水榭，腹部有些隐隐抽痛，扶着门框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刚才如果我拒绝了爹的要求是不是子青就有危险了；刚才如果不让子青入朝为官，爹是不是就会对子青下手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爹是我关心的人，那是父女之情；子青是除了爹之外最了解我的人了，只有他懂我，这几年的心心相惜，让我们有了知己之情。不行，他们两人任何一个受到伤害都会让我痛彻心扉，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小秋过来扶住了我，面色有点担心，我收拾起落水狗的表情，笑眯着眼睛“小秋呀，你家小姐我又累又饿，还不快些好酒好菜的伺候。”说完摆出一副标准的千金小姐样。
“是是是，奴婢怠慢小姐了，还望小姐稍等，奴婢这就下去准备。”说完匆匆往厨房跑去，看着她的背影，淡淡的。今天晚上看似什么都未变，其实大家的位置有有所改变了吧。今夜之后，恐怕再也回不到以前那嬉笑玩乐的日子里了吧。
那个素未谋面的敬南王，那个战绩彪炳的敬南王，那个久居南方甚少涉足朝中政事的敬南王，已经班师回朝了。爹的身边即便有子青相助，想来也有很多的硬仗要打的吧。那个敬南王居然选择此时会朝，想必心里也早已有了盘吧。
男人啊，永远都放不下权势二字，他们喜欢征服，喜欢胜利。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都会是，不会随着是时代或者时空的转变而转变。有些愤愤的看向桌上盒子内的一截蜡烛，你也不会变吗？
门外小秋已经拿着食盒步入水榭，当小姐就是好。再次体会到穿越的好处，明天暂且放下，先祭祭五脏庙再说。立马拿起筷子，作饕餮状。
美美的吃了一顿，似发泄，似真的饿了。总之让小秋吓了一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秋虐待了小姐呢！”
“我的乖球球，放心吧，天踏下来有小姐我顶着……”腹部突然又一阵抽痛，哎哟，疼死我了。“小秋快去请大夫，我肚子疼得厉害”腿间突然有股腥热流出，小秋也被吓傻了。也不管我叫得哭天喊地，一路叫喊着直奔我娘房中，我一时之间也没能反应过来。
等到我反应过来，已经有一屋子的人围着我。有似笑话的，代表人物：小秋；有似宽慰的，代表人物：娘，福婶，若干～；有似介绍情况的，代表人物：家医；我总算缓过劲来，真郁闷前世受了那么多的MC教育，没想到到了这里全都还给了健康课老师。看样子，好日子真的不能过太久。
爹和子青也闻讯赶来过来，被大夫人拦在了外面。细细的跟爹讲了一些，子青的表情我看不见。只知道爹听大夫人说完后，大笑着说“我们家姒儿终于长大了啊，哈哈哈哈”。我则烧红了脸，从来不知道来MC也可以让人如此害羞，子青他应该也知道了吧。
“姒儿你要好些休息，明日让大夫开些进补的药来，各房姨娘也都关照着点。姒儿以后莫要再淘气了，如今已长大成人了，明年当行及笄之礼”爹在外面大声的宣布着，那嗓门大得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一遍，声音也带着颤抖，似乎有点激动。真是服了他，女儿来MC都能高兴成这样，亏他刚才还一副老谋深算的。
房里安静了一阵，小秋突然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气氛，“各位夫人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折腾了各位主子一宿，实在折煞奴婢了”说完恭敬的福婶，完全没有一丝的不自然。
大家也都似回过神，唠叨了两句也都各自散去，只有娘留了下来。手掌抚过我的脸庞，良久，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便随福婶两人离开了，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角突然一片湿热。
昔日两人关心的暖语还在耳边，今日却已不能再言一句，长大了真的再也不一样了吗？心里突然空空的，往日点点的关怀，点点的温暖正一点一点的被抽离，痛却不能言语，很是失落。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过去的一页已悄然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