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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决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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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走,无法停。

一些朝气蓬勃的少年,踩着滑板车,呼啸着与真崎兰擦肩而过,一边意犹未尽的冲路边的几个漂亮女孩吹口哨,一边吵吵闹闹的一路叫嚷着“祝我今天快乐!欧耶——”

呃!真崎兰忽然想起来,今天是4月2日,愚人节后的第一天。

仰望蓝天,如水洗过,那么高远。

垂枝樱在风中摇曳,花瓣纷飞如粉色的雪般缠绵,洋洋洒洒盘旋着,落在了行人的发间,撞得巧然路过的真崎兰步履趔趄。

这樱花,总让真崎兰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夏末初秋的烟火大会,那孩子的齐肩秀发上,也夹着一枚粉色樱花的发卡,在那璀璨绚烂的背景下,在那轰隆作响的爆破声里,无法控制的,真崎兰吻住了那个孩子的唇。

然而,仅此一次!

却被无数次反复追忆。

街道、路灯、形形□□的建筑、成片成片的玻璃外墙、绿意融融的草木、喜气洋洋的人声熙攘、喧嚣不止的车水马龙,那么清新,在真崎兰的瞳孔深处,却像水彩画一样氤氲。

感觉有点冷,虽然穿着黑色皮衣和灰蓝色的阔腿牛仔裤。

还有点累,好在穿的是系带薄底软皮鞋,米白色,真崎兰很喜欢。

看了看粗犷的男士腕表,已然下午2点31分,抖了抖厚实的卡其色帆布单肩宽带大包,真崎兰迈着踌躇满怀的步子孓然独行在街头繁华地段,没有方向。

阳光如此明媚,但真崎兰的心里,一片阴霾。

压抑,却毫无道理。

已经以“财务管理和国际金融专业双学士学位A++”的成绩,提前毕业。

前不久的2月情人节那天,拿到了会计师证书,所就读的K大,虽然不及清华北大,但纵横对比,K大也算是一所中上级别的重点公立大学。

前几天,在实习满了半年的Z-axis会计事务所里,转正成为职员,用工合同上签定的薪酬是实习期的3倍之多。

也许过段时间,视个人能力而定,还会有更多的业绩奖金之类的补贴,源源不断地堆进荷包。

人生一如预期那样的万事如意。

但梦魇连连,频繁的梦到那孩子,每次都是欢笑开始,哭泣结尾。

她……现在还好吗?

一股令人几近窒息的焦躁,淤积心头,经久不散。

这到底是怎么了?

浑浑噩噩。

清晨醒来后,枕头凉凉的,都是水迹。

又梦到了她了。不记得是第几次。

死尸一样瘫在白色贡缎的1.5米的双人床上,瞪着廉价单身公寓的贴着简洁石膏线的天花板,就这么傻不愣登的过去了一上午。

外面飘来了尘俗的烟烧火燎的饭菜香味,真崎兰才想起来了饥肠辘辘的胃,已经连着三天没好好吃一口东西。抓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趴在床上叫了必胜客的外卖。外卖到了,却还没洗漱,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口,胃因为空虚过度,忽然进食导致了一阵绞痛。

勉强从那疼痛里挣扎出来,头昏脑胀又竭斯底里,把砖头一样厚的辞典猛抛向天花板,枝型吊灯的几个灯泡应声而碎,溅了一脸的玻璃碎渣。

不得不起身把自己送到狭窄瘪仄浴室里,脱掉了宽大的绿色旧T恤和地摊上淘来的休闲裤。

仔细清理了床上和强化木地板上的玻璃片,又气急败坏的把椭圆形的格子花纹的地毯撤掉,扔到了楼下的垃圾处理处。

拾级而下又拾级而上,来回300米的短暂路程,左脚一直在尖锐的刺痛,不得不踮着脚尖,像残疾人那样走路。

回到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廉价单身公寓,立刻拉出鞋柜里的工具箱,用不大趁手的尖嘴镊子,仔细夹出刺进的脚心的细小玻璃碎屑,往脚底板上涂了碘伏,包扎了薄薄一层绷带,又重新吃力不讨好地检查了一遍卧室的每个角落,潦草地淋浴了一番,霍然发现脚上裹缠的绷带湿透了。又重新摆弄起了棉签、碘伏和白纱绷带。

站在穿衣镜前,看到了一个脸色晦暗、头发乱糟糟的人影。

呵~真崎兰勾着唇角,嘲笑自己“居然会被春梦折磨得这么疲惫!”

翻箱倒柜地找到了现在穿着的这一身稍微女性化一点的衣服走到了大街上。

脚底的那些细微伤口,似乎,只一瞬间就痊愈了,之后,一直没再能感受到疼。

思绪混乱,不辨方向盲目地走,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想去做什么,只是不停地走。

当脚步停下时,抬头,看到的是一块写着“林建伟”的棕黑色的白字门牌,目光僵硬了。

望着临街的那一扇浅棕色的百叶窗,真崎兰心里翻倒了五味瓶。

曾经进去过那扇窗户的那间房。

在那里,真崎兰遇到了人生里的第一个奇迹,也是唯一的一个。

三年过去,那孩子今年也该17岁了,是个大姑娘了,真崎兰神情黯淡地想。

这一栋位于山崎市东南角落名为梁彤区冧关街一支路121号的独门独户的青砖灰瓦的半旧不新的小别墅里,装载着真崎兰轻薄透明的只有为期短短两个月的恋情,但那分手之后的疼痛,却一直停留在真崎兰的心里,它们一天比一天茂盛,渐渐的,就长成了一座谁也无法踏进的荆棘的森林。

站在院门口,真崎兰愣神成了稻草人。

多美的院子啊!

却总是有点清冷。

黑色铁艺雕花围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三角梅,那些参差不齐的纤细柔软的枝条凌乱而茂盛地垂在青灰色瓷砖路面上一米高的地方随风摇曳。

院子里,依然种满了月季、芍药和紫罗兰,那曾经幼小的金桂树,如今也长大了。温暖安静,飘来了阳春时节沁人心脾的浓郁芬芳。

唯一可惜的是,院子里没有樱花和木制的回廊。

真崎兰一直都在想,假如是她的家,她一定要让它比现在更意蕴悠长。

真崎兰曾经是这户人家的家教,然而,很没骨气地爱上了这家人的独生女。

那个清纯甜美又性情可爱的孩子,从这幢房子里的硬梆梆的旋转楼梯上不慎摔下,右腿骨折。别看这幢楼外观朴实,它的内部构造现代时尚,一如那孩子的父母,表面上是那么儒雅斯文,但却时不时会“噔”一下地说出几句让你回味无穷的黑色幽默。

而那段独特的仿佛螺旋线急促上升的楼梯,每一次都让穿着帆布鞋的真崎兰都有点心惊胆颤。

也许是由于那女孩子为此而骨折,于是,下意识的引以为戒。又也许,自己原本就对这种有点超现实的台阶造型,有一些莫名的眩晕,只要脚一踏上去,身体就骤然轻飘飘的,仿佛走上了一段通往天国的阶梯,真崎兰常想,若是去天国,最好能像天使长出翅膀,不管是否隐形,至少省力!

那女孩被送到医院上了厚厚的石膏和夹板。

由此,真崎兰被女主人聘请来辅导那叛逆期的孩子,却对那孩子一见钟情。

那孩子乖戾跋扈嚣张,却又有着十分温顺谦逊的一面,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分分钟就让真崎兰的心跳频率几百上下,只有真崎兰想不到的,没有那孩子做不出来的。她和真崎兰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孩不一样,那孩子藏着很深的心机和猎奇心,她轻而易举地捕获了还没上战场就丢盔弃甲缴械投降的真崎兰,就和抓一只蹲守在树根边的等人来拎走的兔子一样随意。

也许是,寂寞了太久,也许是,魔术师的帽子太惊艳,变出的花样太眼花缭乱。

什么都是一蹴而就,但又什么都是点到即止。

她们之间,没有什么剧情,只吻过一次。

不是不想得到那孩子,只是那孩子才14岁,即便再佯装成熟,终究还是一派懵懂无知,真崎兰只想捧在手心里,根本舍不得毁掉她。

然而,暑假过去,那孩子的石膏拆掉了,拐杖扔掉了,也抛弃了作为陪护和老师的真崎兰。

那孩子让故事有了一个美妙如昙花一现的起笔,然后,又让故事来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如烟火绚烂一般的急促结尾。没有哪一步,是真崎兰所料想到的所愿意接受的。但真崎兰淡然接受了一切。

从一开始,真崎兰就知道这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无法计算得失的爱情。

当然,爱情本来无对错和得失可以计算。

到底是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真崎兰爱得如此深沉,所以回不了头?已无从得知。

大概,那孩子只是觉得非常有趣,虽然为自己伤害了真崎兰而愧疚得落泪,却不知道真崎兰到底会为此有多痛。

十分平静地接受了那孩子说出口的“我们分手吧!老师……”

然而,这悲伤却像当时没有流出的泪,一直凝涩在胸腔里。

真崎兰没想到,三年了,自己竟还没从那撕心裂肺的煎熬里走出来。

三年了,真崎兰虚弱地呢喃着,三年了,她揪住了心口,这里,依然一阵刀绞般的痛……

果然,心里还是喜欢着她。

不得不找到她。

或者,应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但前进的道路在哪里?

转了这么多圈,总是又回到原地。

这是第几次?

不记得。

总是稀里糊涂就走到了这里,总是没勇气敲开院门,总是伫足观望,又失意而回。

在等什么?一切已经一目了然。

你在原地不停迷失的时候,人家已经走到了你想象不出来的地方。

你所被羁绊住的那个站台上,永远锁不住只想“到此一游”的列车。

可你还在这里等,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风了,甚至,连风都慢慢静止了,没有了。

真崎兰笑着自己的痴,痴到了这番田地,都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好了。

明知道不会有谁来书写新的结局,却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着幻觉。

为什么要承诺那句“我会在原地等你,等你愿意相信为止!”

她根本不需要。

可还是说了,好像这一句话,就是一线生机,可以滞留住不安分的风筝。

实际上,归根结底,只是像缰绳和藩篱一样的,困住了自己。

假如,爱真的来过了这里,那么,总该有什么尸骨残骸还在的吧?

就让我最后再祭奠一次,就让我最后再痛苦一次。

就让这一次,成为我最后一次的原谅吧!

我也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会伸出食指,摁下长条石砌成的围墙柱子上的门铃按钮,听见了“叮铃铃~”的清脆响声时,真崎兰才恍然清醒,“我这都干了什么?”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自此撂开手,再不纠结。

三年,纠结够了!却还在这里找罪受?

呵!

我……真是,无药可救!

院子里的那扇镶着玻璃的内侧挂着帘幔的房门,哗啦一声开了。真崎兰蓦然挺直腰背。

一个穿着北见一女子学园高等部的黑色水手校服百褶裙的女孩走了出来。

真崎兰的心跳瞬间慢下了一拍,不由暗暗惊讶“她,已经出落得如此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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