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十四章 封侯(一)(1 / 1)
1
~~~~~
数道劲风向他的身后两肋、胸腹之间,言临素身形突然如鬼魅一般飘然而起,冰冷长剑横于手肘,剑芒将他的眉眼也映寒。
君阳侯偷袭落空,口中发出一声低吼,双拳挥出击向言临素胸口。
他这拳风带起烟尘激荡,就在此时,眼前武将之中也有数人同时暴起,四面拳风打向言临素。
殿中狭窄,言临素退已来不及,口中赞声来得好,他又一笑道,“小心了。”
小心?小心什么?纵然此人手中有剑,但君阳侯此刻以四敌一,胆气颇豪。
纵然这人剑法高明点,这狭窄的空间也未必便于施展。
言临素身形如电一般一转一抹,不退反进,穿了靴子的足尖踢在与他近身相斗的武将胸口,手臂一转一拧,一道黑色寒光自朱永宁为他绑在手臂上的七巧随心筒电射而出。
素影剑走的是轻灵一脉,身法也是如此。
便是言临素不愿伤人性命,还是手下留了三分情,那枚暗器没有直取这人喉管,只打中了这人的胸口要穴。
这人身形向后便倒,堪堪阻住了君阳侯的拳风来路。
言临素退至一旁,横剑冷视,“为何对我动手?”
君阳侯仰天一笑道,“言大人,言大人手中有剑,来的时机又刚刚好,不就是来斩草除根的?何必还要装作不知?这朱家过河拆桥,我们也不怕认。我们几人便是当年承太后之命除去督察院乱党之人,言大人今日来不是报仇来的吗?”
言临素闻言皱眉,他不知道为何君阳侯咬定他是来寻仇的,看他们脸上的神情一片笃定之色,心道莫非有什么误会。
但此刻并非澄清误会之时,君阳侯见他不语,以为刚好道破了他的心事,当下数人交换了眼色,也不再管倒在地方的同伴。
君阳侯低吼一声,挥出数拳,直打向言临素上中下三路。
言临素忽觉背后拳风顿起,那剩下十人中也有七八人一并袭上。
“这么多人打一个人,还打得这么不好看。”言临素循声看去,不知何时殿中多了一位少年。
那杏衫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眉目俊秀,腰间似模似样地佩着一把刀,正悠闲地坐在昭阳殿巨大的屋梁上。
君阳侯不知这少年来路,却见他突然出现,纵然他们此刻无暇分神,这少年的轻功也是不俗了。倒也不敢太过轻慢,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是谁?”
那少年竟然答了,“我是照义楼苏家的,叫苏慕华。”
君阳侯脸色微变,照义楼苏家先祖是开国之臣,只是后来淡出朝堂,在京师中立了照义楼。
先皇亲自赐匾,楼前一副对联,照见千秋肝胆,义结九州同气,便是照义楼在北武林的地位。
苏慕华在此出现,苏家是也要插手朝中之事?
君阳侯道,“原来是苏少主,少主此来莫非也是要多管闲事的?”
苏慕华摇了摇头道,“阿爹说苏家的人在这就可以了,不必出手。”
君阳侯放了一些心,无论苏家因何出现,苏慕华既然说了不出手,那一切等他们解决完言临素再说。
言临素一人应敌,眼前几人也是武功出色的武将,一时吃紧,他手中青锋翩若游鸿,但有发招却是迅疾快捷,抽冷子再放些暗器。倒也不落下风,见苏慕华坐在横梁上看得有趣,笑道,“小兄弟,苏家便只是来看热闹来的?”
苏慕华挑眉笑了一笑,“怎么能只是看热闹?这些人一上来便对你动手,正是因为昨日我们苏家已经在他们的亲信中传了消息,说皇帝要清算当年旧案。他们将信将疑,多半不信皇帝会疯到这般地步,待到见殿外火起,就差不多都信了。这个殿角的位置好,你下来的时候他们看见了,因为你的身世,君阳侯以为你是被皇帝派来除掉他们的,这才引了你过来。若没有我们苏家,哪有这场热闹看。”
言临素听了他这番话倒笑了,“原来苏少主竟是挖了坑让我来跳。”
苏慕华眸光如星,“怎么,言公子不感谢我?”
“多谢你,让我得报父母大仇。”
说话之间,言临素一口气攻出七招剑法,他这七招剑法一出,剑光翻覆,手中剑仿佛淡得如一缕烟,
到了此刻,他的剑法再不留情!
~~~~
赵甫道,“臣并未怨过陛下。”
皇帝倒笑了,“哦?不怨,莫非那些事你是心甘情愿?那爱卿与朕的那些挣扎,莫非是情趣。而赵甫你其实是喜欢朕的。”
皇帝又耍起了流氓,赵甫也有些无奈,“陛下,我......臣是说臣当然不愿,臣身为男儿又怎会,怎会愿意那种事,只是臣也不会对陛下心怀有怨。”
皇帝见自己的外辅急得脸都白了,仿佛才想起此人的一贯的孔孟正道。微抬了手示意,算是安抚自己的臣子。“赵甫啊......”
赵甫听他突然唤他的名字,以为皇帝有事要议,恭声道,“臣在。”
皇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不喜欢朕,莫非喜欢的是清年?”
赵甫眼前一黑,待要大声反驳几句,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说不是,为何他偏偏守了这江山,为何偏偏这般的羞辱也不愿离去,为何偏偏忘不了那片桃花林?
皇帝看定了他脸上的神色,似赌气地道,“清年是朕一个人的,朕不许你喜欢。”
不许?赵甫忍不住大笑,他的笑牵动肺腑,轻咳了几声,几乎哑了声道,“陛下不知道么,世间的事只有这一颗心,百般不由己。”
皇帝看着他,赵甫抬头与他对视,纵然在床笫之间他被这人强迫时,都未流露出这般毫不退让的眼神。
皇帝原本气势很盛,慢慢地也有些无奈,气道,“朕当年怎么会说你的脾气比清年有趣,明明是一颗煮不烂的臭铜豆。”他拿起手边的那卷黄绫丢给赵甫,道,“拿去给成王。”
那卷黄绫落于他面前,刚好摊开,上面的字落入赵甫眼中,他猛然一惊,“陛下。”
皇帝道,“这份圣旨朕将皇位传给成王了,朕的圣旨可比什么出自妇人之手的名正言顺的多了。而人一旦坐上皇帝这位置会变无情,但成王日后就算容不下你,他也得养着你,供着你才显得他仁义之名,至少可以保你家族世代平安。”
赵甫心中升起不祥之意,“陛下莫非是要......”他竟是说不下去。
皇帝道,“朕设了三道暗桩给成王,你,有传旨拥立之功。言临素,他自火中救了百官出来,又是当年言家之后,在百官之中声望必然很高。还有个照义楼苏家,朕与苏楼主一番长谈,他这个人一生就害在这一个义字上,朕以一个义字诓他,他自然就应了,他允我插手此事。苏家武功好,又会用兵,将来会是这江山很好用的棋子。这三道暗桩,既是辅佐成王的强大助力,也是勒住他这匹奔马的缰绳。来,你替朕再用印,朕也学当年凤仪台留个旨给你,若成王不足取,你们三人可决议废除。”
皇帝拟了圣旨丢给赵甫,道,“好了,朕没有什么好给你的了,你跪安吧。”
赵甫道,“陛下如今有何打算?”
皇帝自青花壶里倒了一杯出来,赵甫见那杯中呈鲜红之色,心头打了一个突。
皇帝道,“我么?凤仪台我是不会去的,一杯鸩酒刚刚好。你且去吧,你传了圣旨给成王,便不好死得太快,否则别人会说成王容不下你。”
皇帝仿佛有人和他抢一般,飞快地喝下杯中酒,眸色发亮,“待到你百年之后到了奈何桥,朕和清年早已双宿双飞了多年,你只能看着了。”
赵甫手中拿了两份诏书回头看去,湛蓝天幕下层层宫宇森严,深秋正午的阳光在青石板上仿佛落了一场霜,他跪于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