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第三十六章 忘记（1 / 1）
我只能微笑着等闻人说话。
好像，我一切都准备好了……
“娘子，过几日在百花殿将要开筵席，按照惯例，每位新进臣子将要带正妻出席，正妻也要出一个表演，或琴或舞。”
我已经不再是宝贝了，只是娘子、正妻了。
我是不是该为自己默哀了？
那只此一人，就从此别过了吧……
“嗯，知道了。”我淡淡的说，没什么表情。
“为夫想娘子不曾习琴或习舞，便为娘子请了一位师傅，娘子，这位便是乐师小巫。”小巫羞涩的微微盈身，明明在小巫的身上，停留了太长久时间的闻人的目光。
我便心中明了。
“嗯，轻舞会好好学的。”我藏起了那微微受伤仍旧红肿的指尖。
闻人见一切都已交代完，便说，“为夫还有好多事情，先回六院儿了，娘子好好学，为夫先走了。”明明，他走的时候应该看我的，可他看的却是小巫。
我的心像被揪起一般。
可是心下豁然开朗，誓言不过如此。
那些说过的爱，说了也就完了，当时真的不应该当回事儿。
看来，这次见完了帝王，我就该搬出去了……
郎君已另觅佳人，何处还有吾一隅？
小巫给我弹了一首简单的曲子，我心中不禁惊讶，姑娘，你音都不准啊，还教我？弹完一曲，小巫看看我，问，“娘子可否记住？小巫还需要再谈一遍吗？”她并不是惊艳的姿色，琴艺也一般，闻人如何看上她的？
“劳烦姑娘再谈一遍吧……”
小巫点点头，又弹了一遍音不准的曲子。
“请问小巫小姐，一般这种皇室的表演，要什么级别的曲子才够门槛？”
“这个，小巫不知……”
“哦……那请问小巫小姐是哪里的乐师？”
“鸳鸯楼。”小巫脸红的说。
“哦。”
我取了琴，随意的弹了刚才小巫弹的那首曲子，“可对？”
“竟然想不到娘子弹的这样好，那再来一个稍微难点的吧。”
“直接来完整的难一些的吧。”
小巫对我一挑眼，“好。”
她挑衅的弹着，我不禁心中冷笑，十个音，九个不准，准的那一个是按差了……
她这厢刚弹完，我就立马接上，不论音准、节拍、感情，指法样样都再她之上。
小巫不禁哑然，“想不到娘子竟弹的比我师傅还好。”
“谬赞了。晓翠，上点心。”
“是，夫人。”
晓翠很快的端上来了几样点心。
“小巫姑娘辛苦了，用些茶点吧。”
小巫也没有客气，也可能刚刚是有些累了，便喝起茶来。捻了一样点心来吃。
“娘子这里的点心真好吃，比鸳鸯楼的好吃多了，娘子家的厨子再着上京来说都是极好的。”
“嗯，这是我自己做的，喜欢就多吃点。”
小巫咳了两下，“对不起娘子……小巫不知道……”
“没关系，我平时喜欢研究一些吃食而已。”我呷了一口茶，“小巫小姐是卖艺不卖身的吧？”
她腾的脸一下红了，点了点头。
“不要介意，我看相公对小巫姑娘有心。”
小巫脸红，想要滴出血来，“闻人公子只是每晚会来鸳鸯楼看曲艺表演而已……”
嗯，是每晚呢，闻人每晚都不曾回家，便是去了你哪里了，他每日见你的时辰可是比我多多了呢……
“嗯，我能看出来相公是真心喜欢小巫姑娘的，我不会阻止的，姑娘放心吧。”
小巫忽然跪下，“谢谢娘子，小巫今次也是来初识娘子，小巫已经……已经被闻人公子……赎身了……”
“那现在住在哪里？”
“还在鸳鸯楼……”声音小的像蚊子，“闻人公子说，待娘子同意了，便接小巫来府上……”
“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住在二进院子的东厢，今日就来吧，闻人问你，就说我要你日日交给我练琴就可。赶紧回去收拾吧。”
小巫高兴的匆匆出门。
我胸口像堵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来气。
我明明知道，哭一顿就好了，可是就是哭不出来。
我做到铜镜前。
轻舞啊轻舞，你明明还是孩子呢，还不曾及笄，就已经为良人挽起妇人髻。我看着铜镜中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可怜。我不怪闻人，因为娘亲那后边模糊了的字迹，我相信是有原因的。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我能怎么办呢？
我除了伤心，还能怎样？
正酝酿着，闻人忽然跑回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跑，后来见我跑不快，直接就把我横抱起来，我也没问为什么，他把我抱上马车。
“帝王病重，我想起娘子会医术，便提了一句，御医竟无计可施，所以想请娘子来看看……”
“哦……”我正巧带着无极泉，“我这身打扮，不会失礼？”
“不会的，放心。”他焦虑的看着窗外。
已然，全变了……
从何时起，我在他身边，他竟看的不是我了？
我忽然发现，闻人与我认为的不一样了。
那处事不惊的态度，办事稳妥的风度，好像全然没有了……
“闻人，你还是以前的你吗？”
我试探的问了问。
“娘子病了吗？为何如此问？”
“你再也不称我宝贝了，夜夜很晚回来，我每日能见到闻人的时间只有再早晨行房的时候，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为我续命。”
闻人一怔，好像想起了什么，忽然看我的眼神怜惜起来……
“宝贝……宝贝……”他低喃着，好像想的很难，很难，“宝贝……宝贝？”
我看着这样的闻人，我忽然觉得，一定是情花毒的作用，他要将我忘掉了……
闻人要将我忘掉了……
“我们曾经一起在屋顶看月亮的，我以前怀了闻人的小豆豆，可是小豆豆没有了，我们在树林里有一个树洞，我们在树洞里面有一个家……这些全都不记得了吗？”
每当我说起的时候，闻人才好像能想起一点点，随即难过的流泪。
他竟然忘记了。
闻人狠狠的捶着脑袋，紧紧的抱着我，“宝贝为何我会这样，为什么我会记不起宝贝了，为什么那些的记忆越来越浅？为什么……！！！！”终于闻人在马车里嚎啕起来。
“那你为何记得每早与我行房？”
闻人留着泪，无奈的闭上眼，“只要一睁眼，我就知道如果不行房，你就会死，我不想你死，就一定要行房……”
从什么时候起，行房不是快乐，而是为了续命……
原来有人可以，就在一分一秒之间就忘记了与你的所有。
闻人紧紧的帮着我，试图找回了一点回忆。
“宝贝，我怎么了……”
我拍了拍闻人的背，忽然释然了。
“从今以后，不必每日与我行房，做你想做的事，想你愿想的人，可好？”
闻人扶着我的肩膀猛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我要你！！！我要你！！！我只要你！！！我谁都不要！！！”
我笑着流泪，“闻人啊，我们都扭转不过宿命的……与其你这样忘记我，比心痛的看着我离开好太多了……忘了我吧。”
我知道，即使我不说，他也会忘记我……
我是对自己说的。
闻人紧紧的抱着我，我眼看着记忆从他的眼神中，一点一点流逝。
我那么的舍不得。
我那么的心疼。
我捧起闻人的嘴唇，轻轻的吻上去。
可能是那熟悉的感觉找回了他一点回忆，他捂着心口，难过的说，“宝贝，救救我，求你救救我，不要让我忘了你……我好想你……”他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还是那对浓重的眉毛，紧紧皱着，那狭长的眼眸因为眼泪，让哀伤，写满了整张脸……
至少，我知道了，还能记起我的闻人，是很爱我的。
我对闻人笑着哭着，说没关系的，忘掉也没关系的……我还记得相公，我一个人记得就可以了……
闻人努力的摇头，“不要，我不要忘记你，我把整颗心都给了宝贝，宝贝没有了，心就没有了……宝贝，救救我……”
我点头，“救，晚上救，好不好？”
我知道，让他想起，才是残忍……
注定该忘记的，拼了命才能记起，才是最不幸的……
我安抚着闻人，看着这张有过那么多与我欢爱的脸，看着这张曾经为我而把眼眸噙满迷离的脸，看着这张曾经吻我吻到喘不过来气的脸，我不能忘记，至少我不能忘记……如果记得是痛苦，我一个人痛苦就好了……
到了皇宫，闻人抱我下马车，一如既往。
拉着我的手，回头看着我，不是以往风淡云清的微笑，而是满脸的犹豫不决。
离去的，终究还是离去了……
走过冗长的台阶，穿过一个又一个大殿。
阳光竟那样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