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1 / 1)
如锦有了精神,在秋雨悉心照料下身子渐好,只一心打听羽兮的伤势如何了。
照秦无尚早先的性子,必定取笑他几句,现下却一字不说。如锦便有些奇怪,见他的小厮朱墨也很是寡言少语,全不似在京城那般孩子气。
问无尚怎地也出了京城,无尚低头不语,攥着衣角,许久才道:“京城中兵荒马乱,那些四王爷手下的人经常欺门霸户,在京城中总是不太平,所以先来京郊避一避,谁知路过这间客栈,正遇见南夫郎……我在此地无有依靠,幸好遇见你们。”
如锦心下总有些疑惑,秦大人在外省任职,无尚倘若投亲也不该来京郊皇陵,怎的独身一人赶到此处?
看无尚的神色,甚是苦楚,往日神采飞扬的眼睛都没了,只偶尔依稀闪烁些光芒,如锦很是熟悉,那是思念的苦楚,怎么,无尚他,难道已经有了意中人?是哪家的女子呢?
看无尚这般苦涩,必是不肯多说,便也不再问,反倒宽慰他几句。此时听得客栈里一阵悲戚的哭声,催人断肠。
两人一怔,隔着窗只见下面厅里围着一群人,其中有个臃肿的女人,上了年纪,大约五十来岁,却穿着翠绿锻子绣花袍,头上簪了时下风行的头花,皱着一脸鸡皮,肥硕的手死命拖着个清秀的少年。
那少年才十四、五岁,容貌清雅,身材纤秀,穿着半旧的黄布衣,很是俊俏。
围观的一堆女人猥亵地盯着他,恨不得将那少年bā光了看个透,少年眼里羞愤之极,眼中尽是泪,却倔强地一声不吭,只拼命挣扎,回头望地上的男人。
地上的男人虽已到中年,却风韵犹存,俊秀得很,眉间眼角颇有些大户人家的风范,显是病了多时,瘦得厉害,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口中只哀求道:“不要,沁之,别去,沁之,员外,你放了沁之罢,我不要那银子,我不治病,我只要我的孩子,你放了他罢,求你放了他…….”
那女人咧嘴嘿嘿笑道:“你儿子一片孝心要给你治病,你怎么能不收呢?你放心,我会好好疼你儿子,他已卖身于我,休想再退!从今后,就是我的人儿。”她顺手在少年臀上摸了一把,少年避不开,屈辱地死咬住唇,抖做一团。
地上的男子死死抓住少年的脚踝,哭道:“你这傻孩子,去了就再也跳不出火坑了,你知不知道?为父活不得几日了,断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委身于这等人,你若去了,此生再无望…….傻孩儿,莫去…….”
围观中有按捺不住的女子出来,勾着地上男子的下巴浪笑道:“好人,莫哭了,你儿子自跟了那员外享福,我瞧你也有几分姿色,我不嫌你是个病秧子,那三两银子,我看你也撑不了几日,不如跟我回去,我定叫你快活几日…….”
那男子奋力挣扎,少年大怒,挣脱那老女人,一把推开那女人,扶起地上男子哭道:“爹爹,孩儿不孝,让你受这等苦,现在没了银子,活不下去。我本是爹爹身上掉下的肉,卖了也不可惜,爹爹,我总要寻个妻主的,又有何不同……”
中年男子放声痛哭,少年咬住牙根,明白自己走后,只留下爹爹体弱无靠,定会受辱,当下回头对那老女人道:“你既买了我去,从今后我便是你的人,你把我爹爹也带上吧。”
那老女人一蹙眉头,不耐烦地拍拍袖子:“老娘我买的是你这年轻美貌的,要这病秧子作甚?”
少年满眼尽是怒火,一眨眼却熄了去,冷冷道:“你既然不肯带我爹爹进门,我也不跟你去!”言罢掷出一把碎银。
老女人冷笑几声,一把攥住少年:“你当老娘是好欺负的,收了老娘的银子,就是老娘的人,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那少年拼命挣扎,却挣不过那老女人,硬生生被拖走,地上的男子哀声呼叫,绝望地在地上爬,眼看着那少年要被拖出去。
如锦看得心酸之极,忽地想起那晚爹爹也是这般拼命呼喊娘,更是悲戚,今逢乱世,民生何其之哀。
楼下一声清喝,只见娘亲江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楼去,堵住路,对那老女人道:“你这女子好生不讲理,人家既不肯卖身,你如何强迫他父子两个?这与强抢有何分别?!”
老女人呸一口唾沫,身上肥肉跟着抖几抖,她嘴角一扬,冷笑道:“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敢管老娘我的闲事?!我说要谁就是谁,与你何干?!”
江遥气红了脸,怒道:“不知羞耻,你这是犯了王法!”
“哈哈哈……王法?!在这里,老娘我就是王法!惹了老娘,你就休想在京郊地面上活命!看你不过是个逃难的,趁早滚蛋!”
江遥勃然大怒,正要与她理论,旁边有个女人一把将她拉到一边去,悄声劝道:“妹子你不知道,这孙奎的亲妹妹,是朝中兵营里的大官孙国立,听说女帝倚重着呢,这一片谁敢说个不字?你得罪不起,莫要多管闲事,那对父子只怪生得太好看,一进这地面就叫孙奎盯上了,他们身上的银子都被姓孙的手下偷去了,才落得无有着落,姓孙的等到今日,对这美貌的小公子志在必得。你掺和也无用,还无端端赔上性命……..那楼上左面房里住着的两个大户人家的绝色公子,想是逃难的,也被孙奎看上了,过不得几日就下手,妹子你还是趁早离开此地为妙……”
她指的正是如锦的房间,江遥只气得眼冒金星,浑身发抖,怒喝一声道:“如此恶霸行径,简直无法无天!孙奎,你诺大的年纪,还要打这孩子的主意,端着是朝庭官员家属,更该谨言慎行!赶快放了那孩子,不然我江遥必定抓你问罪!”
孙奎一怔回头来,脸上恼羞成怒变了颜色,狰狞地看着江遥,仰头大笑道:“好,我孙奎还不曾听见有人敢如此在我面前撒野,管你是哪条道上的,今天都休想跨出这客栈的门!”
此话一出,客栈里围观的人都惊慌地跑出去,连掌柜和跑堂的年轻店女都跑了个没影,只剩下三个人高马大的女人,体型壮实,一脸横肉,竟是孙奎带的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