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Ver.12 无法理解与不容于世（1 / 1）
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又那么突然的就结束了。
伸出去的手还没放下，触及的空气坦诚的说明着一切。
我在干什么？
这一切是我造成的么。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类在我面前，被妖怪缠上，被污染。
然后死去。
这样的行为，我跟妖怪有什么两样。
我的初衷是什么。
我最后做了什么。
躲在旺财的屋子里关着门，把他赶到了外面，我手脚冰凉，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黑暗一直以来都代表了危险，今天我竟然在黑暗的包围下找到了丝丝安心的逃避感。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开始了么。
不对，哪里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像书里描写的，应该是更加美好，令人安心的。
没有奇异的怪物，没有奇怪的纷争。
我所处的这个世界不太对。
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画面，可一个个镜头像是死循环了一样总在大脑中徘徊。
过去的现在的什么时候都好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我都能感觉到周身的气息几近时化。
大人们鄙弃的眼神，同龄孩子嘲笑的声音。
老师毫不掩饰的皱眉，不良少年惊恐的哀求。
各色各样的求饶声，各色各样的眼神。
一直不容于这个世界是我的错么。
我做了什么？
我有什么错么。
一直以来不告诉我该怎么做的不是你们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突然头顶一重。
是夜斗的气息，突然出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他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家伙真是一天不看着就不行呐。”
我抬起头死死的盯住那黑暗中依旧蓝得透彻的双眼。
夜斗是不一样的么。
他一直能理解我没能好好说出口的话语，他会不介意我时不时逃避无理的举动，他会在意我的感受，背负我的愿望。
他注视着全部的我。
鼻尖突然一酸，眼看着泪就要这样流下来了，突然一个镜头在脑海中闪电般的回放，止住了我将要释放的情绪。
他讨厌妖怪。
他讨厌自杀的人。
一瞬间巨大的轰鸣声在脑海中炸裂回荡，我睁大了眼睛，硬生生的把眼泪憋了回去。
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的他，还会像原来那样么。
会原谅我，这样做出了妖怪一般的举动的我么。
完全不想再想下去，我低下了头，任凭身体向后靠去，悄悄地把那人阻隔在外。
完全没在意我的低气压，他挤了挤在地上坐下，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
“不管怎样，难受就发泄出来，不要一个人憋着。”
“......”我闷着头不说话，一直以来从未安静过的大脑不知怎么突然就像是被人按了格式化的按钮一样，空荡荡的让人有些不适应。
夜斗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我身边，本就是神明的他一旦这样安静下来，不免让人觉得有些空气感。
他还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吧，他知道了的话会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呢，还会像这样静静的坐在我身边给予依靠么，还会像以前那样别扭隐晦的关心着么，还会记得约定将我从这样非日常的世界里拉出来么......
这样，做了与妖怪所做的事情不谋而合的我。
也许知道了之后，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呢。
怀着一种‘这是最后一次了’的心态，我动了动，轻轻地拉过了他的手。
他仍旧坐在一边默而不言，只是澄澈的湛蓝的眼眸平静的注视着我。
我低下头，让颊边的头发垂下阻隔了他的目光，只有现在，我一点也不想与那双眼眸对视。
夜斗的手掌跟他整个人一样纤细苍白，虎口和掌心处都有着厚厚的茧，不知是不是身为神明的原因，手掌上的线条都不是很明显，我比划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掌覆了上去。
十指相扣，可掌心处还是不免的有一丝缝隙。
大约是本来整个人都比较娇小的缘故，我的手一和夜斗的手比较，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就显现出来了，明明是我的手附在上面，可怎么看都像是夜斗护住了我一般。
保护这样的词，不免又让我心情一顿。
似乎感觉到我的心情的变化，夜斗在我耳边叹了口气，放开了手，可是下一瞬便手臂一扬将我整个人带入了他的怀里。
“什么都不说，就勉强把怀抱借给你吧，先说好夜斗大人的怀抱可是要收费的，鼻涕眼泪蹭在了衣服上的话要加钱的哟。”
似曾相识的气息环绕着我，夜斗的手臂松松的搭在肩膀上，将我整个人圈在了他的保护范围内，我咬着牙坚持了良久，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滑落了下来。
我以为情绪这么低沉的我，一旦哭出来一定是惊天动地的，但是没有，什么哭号都没有，我只是静静的靠在那人的怀里，任凭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哭的动静才越来越大。
说到底我该怎么拒绝这个男人温存的陪伴，这个世界上能让我依靠任性一下的人，也只有他了。
“夜....嗝....夜斗.....”
“嗯？”
“夜斗......”
“啊...”
“...夜斗...夜斗，夜斗，夜斗......！！”
“嗨嗨，我在。”
“......”
能不能永远在我身边。
能不能没有抛弃。
能不能让我说出这样的愿望。
我想我又多了一个不能说出口的祈愿了。
直到最后夜斗都没有机会问我发生了什么。
靠在他怀里睡着后，再睁眼已经好好地躺在了床上。
桌边有一杯水，被子下压着他留下的便条，大意就是说他跟伴音先去接委托了，晚点会再来的，纸条的右下角还画了个卖萌的Q版夜斗。
我握着纸条的手指下意识的加了力道。
昨晚麻麻有事留宿在了北海道那边，眼看着今天也不太可能回得来，本来依照我以前的习惯这样的日子是绝对不愿出门的，但是总有些事不去面对是不行的。
刚走出家门便被几只毛球怪贴附了上来，我像往常一样用力的甩了甩，却没能甩掉，几只黑色的棕色的毛球怪瞪着他们那尤带血丝的眼珠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好像在嘲笑着我无用的举动。
“想死么，绝望吧，很绝望吧......”尖锐的声音混杂着高低不同的音调像是直接在大脑中响起。
我眼神一暗，拿出了净水喷雾直接招待。
沁凉的水雾喷溅到了手臂上，却意外的带来了灼烧一般的痛。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我吓得一动不动的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大脑里一片混乱。
这种感觉......
我也被，不，应该说，我也有这样被依凭的一天么。
与其说被依凭，不如说心灵产生了缝隙吧，就连我本身都开始向着某种不好的方向改变了么。
不能这样下去啊......
我默默的盯着手臂上逐渐消失的印迹，脸色变了又变。
待得处理干净身上的小怪后，我才又踏上去往学校的路。
我无言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忽然有种被抛弃了一般的悲凉感。
摇了摇头甩掉多余的情绪，我伸手翻过了校园的围墙。
一眼就看到了我的高野广末推了推他的眼镜走了过来，问道：“今天怎么迟到了，我记得你只要是正常上学是绝对不会迟到的啊？”
我默默地望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昨天发生的事。
但高野广末像是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催促着我快去教室，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的我也就顺着他的意思向教学楼走去。
临走的时候我回头深深地看了眼他，他笑着跟我挥了挥手。
努力地开导着自己的情绪，我赶在下课铃响的时候走进了教室。
果然身边的同学都在热烈的讨论昨天的事，跳楼的男生名叫小岛田隆章，身份是之前考试里请求高野广末作弊的人，也是高野广末的好友。
突然就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一个巨大的认知性错误，我坐在座位上手脚冰凉。
依赖自己以前的经验，却忘记考虑了自己与旁人的不同。
那就是亲友关系啊，一直以来不小心就把自己标榜成了独行侠，从小到大都没交到什么朋友的我，自然而然的忽略了名为朋友的羁绊，将负罪感严重的小岛田隆章当做了心理阴暗。
怎么办......
无法面对的人和无法弥补的错误，我觉得整个人都被心理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了。
但是逃避是没有用的，我已经无法再面对高野广末全心信任的笑容了。
说到底当时为什么会想着帮助他呢，明明从来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只是不想认输而已，不想看别人对命运低头，这样充满正义又主角力十足的理由罢了。
怀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心态，午休的时候我找到了在图书馆徘徊的高野广末，简单的说明了昨天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高野广末愣了半晌，接着推了推眼镜笑了出来：“这是新式的冷笑话么北城，要知道阿隆那家伙跟我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他才不会那么脆弱因为我的....”
说到这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逐渐低至消失。
因为你的死亡，我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上他的后半句。
正是因为相伴的时间非常的长，长到视对方为自己的半身，所以才会接受不了因自己的失误而导致的对方的死亡吧。
小岛田隆章，一定是深深地，深深地自责着，后悔着，厌恶着自己，乃至放弃了这个世界吧。
我低下了头，缓缓地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是这样么。”一阵沉默后高野广末接受了我的坦白，周身原本一直温和的气息渐渐冷了下来，他眼神闪烁了两下，继续问道，“那..那既然阿隆死了，为什么我没看到他的灵体呢...虽然昨天的骚动后我就一直有些隐隐不安，所以才没敢去看怎么回事，没想到....那他灵体现在在哪...？”
闻言我的头又低下去了几分，将声音从喉咙里费力的挤了出来：“...因为小岛田...是自杀的，他..大概是妖化了......”
何其残酷的事实。
对面瘦高的男生顿时气息更加不稳了几分，周围的小怪见状乘机向我们吐出了黑烟，被烟雾的妨碍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气氛压抑万分，简直让人呆不下去。
我垂着头默默不语像是正在死缓的罪人，没想到对面的男生只是沉默了许久，就平静的叫我离开。
听到这样不可思议的决定我诧异的抬起了头，希望从他眼里找到一丝愤恨或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可是什么都没有，藏在眼睛后面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沉静得像潭死水，无机质的颜色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手心中通透的玻璃珠，我支支吾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试探性的说道：“你...不打算再说点什么么，我...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我也知道...能怎样弥补的话，真心的，请你告诉我。”
说着，还觉得不够，我深深地弯下了腰。
告诉我吧，真的求你们告诉我吧，到底怎样做才是对的，到底怎样做才能不伤害到别人。
不这样的话，我永远无法明白啊。
我略怀期待的等待着。
没想到他竟然对我挤出了一声轻笑，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不，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呆着，你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立刻消失在我眼前，或者说...”
突然，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刻意压低的嗓音有着令人恐慌的情绪：“或者说，还要我来安慰你么，果然跟传闻中一样各种意义上的糟糕啊，想着试着接触一下的我真是太天真了，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在到处找安慰吧，快点消失啊，什么都办不到就痛痛快快的承认自己的无能啊，在我面前撒什么娇！”
......
高瘦男生猛抬起的脸上，硕大的泛着血丝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唧咕——’
打破了一切的沉默。
我睁大了眼睛，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指尖在颤抖，大脑像是拉响了警报一般嗡鸣不止，几乎是听从了身体的本能，我颤抖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即使是白天身后的眼珠和小怪也聚集了起来，恶意的话语不受控制的疯狂的往脑袋里灌输，我已经再没有精力去管这些，只知道向前跑了。
路上一个塑料瓶突兀的绊倒了我，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肘处火辣辣的痛了起来，小腿处瞬间传来令人恶心的黏腻感，我停顿了几秒，恍若未察一样爬起来继续的跑。
要到哪去，能到哪去。
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无论哪边的世界都不容于我。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奔回了院子里，在院子里除草的旺财看到浑身上下如此狼狈的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脸担心的走了过来。
“阿南，你......”手指还未触及肩膀，我触电一般的躲开了。
被我这样的反应吓到，旺财愣了好久，我低着头咬了咬牙，撇开他跑上了楼。
麻麻已经回家了，似乎是疲惫得不行，倒在沙发上睡得很沉，我瞥了一眼她，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
呐，养我这样的女儿很辛苦吧。
任性又古怪，不好好上学也不跟你好好说话，我到底是多么糟糕的一个人啊。
如果可以，真希望有更好的一个我，来代替我好好爱着这些人。
我沉默的上了楼。
只有这次，让我逃避吧，无法理解的人们，无法理解的关系，无法理解的世界。
就让我任性的撇开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