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骑士·第一幕（1 / 1）
帝国历471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冷也更顽固，一直盘桓到了次年3月初，也没给春风让出一丝空隙。
花白头发的男人双手抱着买好的东西，快步走向停车位。挑选这些东西，比他预想的更花时间，他要抓紧时间赶往宇宙港，返家的宇宙舰正在等着他。他倒不是担心误点——男人的身份特殊，他所服侍的那个家族在这个国家众多贵族中是极具名望的，奥丁宇宙港自然有为他配备的专用通道和舰艇——他只是难以压抑想陪伴在那个孩子身边的迫切心情，尤其是在每年的这个时候。
由于视野被买好的东西遮挡了一部分，他迎面撞上了一群人。所幸双方的行进速度都不快，并没有人受伤，对方也体谅他的难处，大方的接受了他略显匆忙的道歉，他便没有再过多分心，转身继续加速前进。
他将东西放在后座上，正打算拉开驾驶室的车门，身后传来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先生，您的钱包掉了。”
他循声回头，就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站在那里，递出的手里拿着他那个有些年头的棕色皮夹。
他立刻摸了一下衣袋，原本装钱包的口袋外侧已经多了一个出口，切口有些粗糙，显然是切割工具不够锋利所致。
他眯起了眼睛，再次打量眼前的男孩。这是个有着砂色头发的孩子，他的容貌十分端正，身上的棉衣已经洗得褪了色，却倒也整洁，只除了左边肩头有一块污迹，像是刚刚蹭上的灰土。孩子的神情认真而专注，仿佛他真的只是碰巧捡到了不慎掉落的钱包，但精明的男人轻易就从那双与头发颜色相同的眼睛里发现了心虚的波动。
他将视线从孩子身上抬高几分，立刻就捕捉到了更多的细节——比如，在不远处的建筑转角处探头探脑的两个更加年幼的孩子，他们那担惊受怕的表情为男人提供了更多的情报。
“谢谢。”
他若无其事的向孩子伸出手，就在孩子以为他要接过钱包而悄悄送了一口气时，男人的手却忽然向前一探，一把抓住了孩子的手腕。
孩子惊了一下，下意识的挣扎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稳住身子，表情也从一瞬间的慌乱转为镇定。
只不过，这份镇定在男人看来实在是太青涩了。他弯下腰，凑近孩子，低声说：“偷了东西还敢找上门来，你就不怕我把你和你的那些同伙一起抓进警局么？”
果然，孩子脸上的镇定开始渐渐瓦解，但他仍然勉力坚持着，申明到，“我只是来归还您的钱包而已。”
男人沉默的注视着那双砂色的眼睛，其中暗藏的勇气的火种令他欣赏。过了两秒，他再度直起身体，却并没有放开手，“你叫什么名字？”
“……奈特哈尔·缪拉。”
“奈特哈尔，你的父母呢？”
孩子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淡淡的悲伤，“……他们都不在了……”
男人有些意外，随后，他松开了手。
获得自由的男孩立刻掉头离开，却又在迈出第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再度转过身，向男人认真的低下了头，“十分抱歉，先生。他们是我孤儿院的朋友，今年太冷了，好多人都生病了，救济金不够用，所以他们才想……”男孩的语气里没有过分低声下气的乞求，更像是在诚恳的摆事实讲道理，以争取理性的谅解，“这是第一次，我保证他们以后不会再犯了，请您原谅我们。”
男人始终冷然的面容上终于浮起一丝好笑的涟漪，“你凭什么替他们负责？”
“我是他们之中最年长，孤儿院的老师让我照顾他们，所以这是我的责任。”
男人的嘴角缓缓的勾起了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他忽然意识到，他刚才竟然暂时放下了归家的急迫，不由自主的停留在此处，与这个孩子对话，这大概是某位神明的刻意安排吧。
男人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东西，也许要让那个孩子多等一会儿了，不过，她一定会谅解的。
“叫你的朋友过来吧，你们的孤儿院在哪儿？我送你们回去。”
孩子露出了警惕的表情，男人看穿了他的心思，紧接着说到：“我叫加布列·海洛斯，在商贸日报当主编。”为避免把那个家族牵扯进来，男人不动声色的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并巧妙的为自己挑选了一个能快速取信于人的职业，“我暂时不缺钱用，不会把你们抓去卖掉的。”
男人的衣着和气质的确符合他所说的那个身份，他的宽容也令男孩心生好感，但男孩仍然有些迟疑，“海洛斯先生……”
“叫我加布列就可以了。”男人干脆的打断了他，拉开了驾驶室的门，“我还要赶着回家，如果不想搭车就算了，你快点决定吧。”
男孩短暂思索了两秒，向身后的同伴招了招手，三个人一起坐进了后座。地上车朝着男孩报出的那个地址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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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预计外的行程，男人晚了半日才登上宇宙舰。对此，在舰艇上等候多时的随行人员没有多问半个字，他们早已习惯相信这个名叫“伊安·海洛斯·蒙德贝尔”的男人的一切举动，只是默契的加快了接下去的各项工作。
航行到第五天的时候，一道超光速通讯被接进了蒙德贝尔的房间，出现在通讯屏幕上的那对举止优雅却气质迥异的夫妇，以他们各人特有的方式向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伊安。”雅尼克·冯·兰尼斯特公爵向友人微微颔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伊安，你怎么也现在才回去，我们的小公主一个人在家该等着急了！”苏菲亚·西蒙斯勒·冯·兰尼斯特公爵夫人满面笑容的发出了活泼的抱怨，她那张青春渐逝却愈发显露出成熟之美的脸上，每条细小的皱纹里充满了活力。
蒙德贝尔瞄了一眼通讯发出点的坐标，冷静的笑着反击，“请放心吧，苏菲亚夫人，我肯定比你早回到她身边。”
“苏菲，你买东西耽误太多时间了。”公爵不冷不热的插了一句嘴。
“给我宝贝的生日礼物，当然要选全宇宙最好的！”公爵夫人瞪了自己丈夫一眼，转过头对屏幕对面的友人得意的宣称，“最多比你晚三天而已。我要让宇宙舰直接降到地表，她最喜欢看这个，一定会很开心的！”
自从那位小公主诞生，蒙德贝尔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夫人回家时使用过宇宙港的升降梯，每次都取道卫星轨道与绿宫之间的最短距离，让宇宙舰直接驶入大气层。不过，作为这颗行星颇受爱戴的领主大人和夫人，为了能尽快与在全体领民祝福之下诞生的小公主团聚，稍微行使一下特权，也不会有任何人跳出来指责。
“公主殿下和我会一起等你们归来。”
公爵夫人笑着认可了这个提议，随后她站起身，冲蒙德贝尔摆摆手，“我先走了，还要继续去把礼物包装好，你们接着聊。”
待夫人离开房间，公爵与蒙德贝尔的谈话才继续进行。
公爵先开口，“你启程那天发来的信，我已经在昨天收到了。”
信中是关于资助一所孤儿院的建议。蒙德贝尔不打算让兰尼斯特公爵个人名义提供资助，而是想调用一笔启动资金，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以善款的形式尽可能低调的进行资助。这么做的目的，其一自然是为了避免招来贵族们的侧目，另一条则是为了雅尼克不久前提出的资金转移一事，提前为那些很快就会从公爵名下逐渐转出的财产搭建一个临时中转站。
“伊安，这些事情你永远考虑得比我更周到，请你全权处理吧。”公爵诚恳的说。
“我知道了。”
“希望我们的小公主能够梦想成真。”
蒙德贝尔也在心中如此诚挚的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