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贱哥哥(1 / 1)
尹重走后,花楚重又躺回榻上,闷在被子里久久不出来。
八岁那年,她进宫入学,刚开始就被那群文文弱弱的官家小姐孤立却不自觉。只以为终于有了玩伴,兴高采烈的往人群中挤。
受过几次有意无意的排斥后,便安静很多。那时恰好遇见哑哥哥,便三天两头的装病翘课,趴在爹爹书房的窗户外,等哑哥哥为爹爹研完磨后,出来陪她玩。
左盈自小爱慕段沉幕,她却与段沉幕自小定有婚约。当时她并不知这是左盈嫉恨她的原因,只知道左盈老是在众人面前有意无意的嘲讽她。
去入学的官家小姐谁都是被娇宠大的,她的性子更是任性。左盈一次又一次的贬低她,她自是不服气。终于,在有次教绣花的课上,左盈看她把花绣得乱七八糟的不像样,便得意的挖苦道“你娘亲平时都不教你的吗?看来你娘亲不宠你呐。”
她娘亲过世了,她不信左盈不知道,分明就是故意的。好多女孩子会的东西她都不会,做的不好被嘲讽,她气归气,却无话可说。但戳在她娘亲的伤口上,便不可原谅。
她向左盈出手时,除了其他小姐,屋子里只有一位教刺绣的老嬷嬷,见出了事,便赶紧去喊人了。
当时好多小姐都是听左盈话的,左盈打不过她,向她们求救。而那些小姐们虽是不会功夫,手里却正好都捏了一枚绣花针。
细长的针尖扎在身上,疼入骨髓,却不留痕迹。所以争斗被阻止下来时,她看起来浑身无伤,那些小姐们却好多被她揍得鼻青脸肿,又是她先动的手。
自是她的错。
爹爹并不知道她在宫里被孤立的事,只听说她在宫里闹事打人,将皇上都惊动了。回府后将她关进祠堂里,问她原因。
当时她什么都不懂,不懂自己被孤立的真正缘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宫内的人未加询问便一致认为是她挑的事儿。
只晓得,说出原因,爹爹会伤心。
于是,咬紧了牙,无论爹爹怎么问,都一声不吭。后来,见爹爹生气,便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
爹爹终是宠她,见不得她哭,便心软作罢。
后来,她印象里没有向谁低过头的爹爹,备好礼,挨个登门给人赔礼道歉。
自此以后,她再不敢轻易招惹是非。
夜已深,想着院内下人皆已入睡。花楚起身从木匣里拿出治伤的药物,翻墙去了边流溪居住的院子。
月色如水,他房内依旧亮着灯。推开他从来都忘记锁上的窗户,花楚翻进屋内。
屋内放有一个盛满药物的大浴桶,边流溪裹了被子坐在榻上,头发湿湿的。应是先前在沐浴,听到她进来的动静,回了榻上。
花楚走到卧榻旁,手里的药瓶捏得紧紧的,道:“伤到哪儿了?”
边流溪带她回来,依着爹爹的脾气,定是会处罚他。且爹爹将及笄礼看得重,处罚便也不会轻。
“将军不生气了罢。”
对于他的答非所问,花楚也不在意,问不出来直接看。于是伸手去掀他身上的棉被。
“公子且慢,”边流溪忙出声阻止,尴尬道,“一点小伤,并无大碍,公子快些回去歇息罢。”
“那也要上药。”
边流溪无奈道:“流溪自小懂些药理,坚持泡药浴的话,外伤会好很快,且留不下疤痕。公子不用担心。”
花楚看了眼一旁黑乎乎的药汤,还是不肯走。边流溪只得实话道:“公子,实不相瞒,流溪内里并未穿戴衣物,着实不方便呐。”
听他这样说,花楚也有些窘。刚才只想着他上药可能不方便,想帮他上药,却忘了他刚沐浴完这一茬。
撇撇嘴,尽量忽略在刺鼻的药汤味儿掩映下依旧浓重的血腥味儿,妥协道:“这几日不用去我身旁侍候了,好好养伤。”
说完后便放下药瓶离开了。
***
当朝丞相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风流雅士,尤爱兰花,府上有个人人皆知的百花园,园内种满各种各样的兰花。
三月是兰花开放的时节,丞相府的长子穆剑离刚从塞北归来,特往各个府上送了宴帖,邀请官家子女前往观赏兰花。
相应的,花楚也收到了宴帖。名满凤安的桃花郎设宴,她自是要去…………闹腾他一番。
赏花宴那日,花楚带上备好的大礼,早早的就登门拜访了。进得丞相府中,见穆剑离那货正侧卧在柳树下的卧榻上调笑丫鬟。
他喜穿让人误以为是翩翩公子的素白衣衫,但衣摆上随意散落的红色桃花绣瓣却将其风流性子尽显无遗。丞相大人爱兰花,养的儿子却是最爱美人儿花,打小就在凤安城内赢来了风流名,如若当初不是随段沉幕一起去了塞北,如今怕是早已妻妾成群。
花楚儿时的玩伴不多,但与他还算熟络,每次见面,都会亲昵的唤他一声
“贱(剑)哥哥。”
穆剑离也已看见花楚,听她这么一喊,握着扇子的不受控制的抖了几下。然后以手半支了头面向她,细长的桃花眼内满是幽怨。
更为风骚的是,他看似伸手整理了一番松松垮垮系在身上的衣袍,实则将衣服拉得更开,不止那时常经受风吹日晒的胸膛半遮半露,连光滑的肩头也露出一半。
“小公子那日在街上离哥哥而去,哥哥如今可还伤心着呢。”
“……”
那日上去抽他一通,让他在青楼那些美人面前丢尽脸面,怕是会更伤心罢。花楚从下人手中接过木匣,从中取出一个花花绿绿的鞠,掂在手中对穆剑离道:“贱哥哥一走,都没人陪我玩了,难得再见,怎么样,玩一局?”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将鞠抛入空中,然后踢向他。
“小公子相邀,哥哥自是奉陪。”
穆剑离眼尾一挑,终于肯从榻上挪开,桃花扇哗的撑开,接住鞠的时候还不忘朝站在角落里偷偷看热闹的小姐抛媚眼。真是个时时不忘挑逗姑娘的风流郎。
花楚嘴角勾起坏笑,以脚尖勾住反踢回来的鞠,侧身弯成弦月一样的弧度,左旋,后翻……,一连做出好几个花样,然后挑衅的看向穆剑离,将鞠重又踢向他。
穆剑离功夫要比花楚好得多,在塞北军中时,时常与将士一同蹴鞠解闷,所以这玩弄花样的技巧比花楚要熟练精彩很多。且一旁看热闹的千金小姐越来越多,他自是要好好玩弄一番了。
待他终于觉得风度翩翩的身姿动作已完全深入美人心,才又将鞠踢向花楚。而花楚佯装不服气,故意将鞠踢向湖面刁难他。
穆剑离满面春风,以轻功完美上演“水上漂”,脚尖扫过湖面,重又将鞠踢向花楚的同时激起一层晶莹的水花,水珠儿滚落在他衣袍的桃花瓣上,散散的浸染晕开。
然,对于飞回来的鞠,花楚却是闪身避开,任它滚落在地。抬眸看向穆剑离,果见他嘴角的笑容已完全僵硬,黑着脸停落在湖中的小船上,平时用来卖弄风骚的桃花扇终于派上正规用场,被他握在手中不断扇动。
只见他本着一贯的慵懒作风,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侧身靠在低矮的船舷上,摇头直叹:“小公子,厉害……厉害啊…………”
“不敢当。”
花楚面上一本正经,实则心里早就笑翻了。她在鞠上撒有一种花粉,细小无特殊异味,只是一沾水,就会变得奇臭无比,三天之内别想散去味道。刚才引诱他抖落了一身的花粉,如今味道定已浓厚扑鼻。作为主人,看他今日如何招待来客。
“贱哥哥不带我们去赏兰花吗?”
“去,去,呵呵……”
穆剑离眼神闪烁的打着哈哈,手中的扇子越摇越快。突然,面容一肃,起身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微臣参见殿下。”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九殿下于院内柳树下站着,忙俯身行礼。
段沉幕不语,直到看着穆剑离趁众人俯身时偷偷离去,才淡淡道:“平身。”
说完走至花楚身边,两鬓的些许墨发随着他俯首的动作从耳边垂落,散去了先前的威严。
“三月三那日,听说你突然晕倒,如今可还好?”
“当然好啊,”提到那日,花楚略有些心虚,便道,“刚刚还跟贱哥哥玩来着。”
“怕是又被你整了罢。”
“……”
哼,谁让他当街欺负流溪的?活该!还有,段沉幕还算宠她,当初能狠心将她的兔子射死,那货可没少出力。那无耻的长篇教唆,功不可没呐。
这时,丞相府上的一位丫鬟走上前来,跪请道:“我家公子请殿下与公子去厅堂一叙。”
“走罢。”
段沉幕说着习惯性的去拉花楚的手,花楚目光有些躲闪的看向别处,装作不经意间避开。段沉幕也不计较,只当她是长大了,有了姑娘家的矜持害羞,不再像儿时那般喜欢亲昵的将小手放于他手心处牵着,于是跟在她的身后往厅堂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