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初见(1 / 1)
初见青寻是在搬来A城的第二天,阿婆家楼下的青石板巷子里,她跟在乔宇桐的身后,低眉顺目,像个小媳妇。
我趴在阿婆家的木栏杆上,穿着暗红色的长裙,笑着和她们挥手。
“你就是新搬来的邻居?”穿着干净白T恤的少年眯起好看的眼睛打量着我,语气好奇。
“嗯。”我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池栀。”我说,“池塘的池,栀子花的栀。”
男孩笑了一下,眨眨眼,“我叫乔宇桐,她是青寻,我们就住在你家楼下。”
青寻是乔宇桐的跟班,住在乔宇桐家的对面,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周围的小孩子总是开他们的玩笑,说青寻是他的童养媳,长大了是要嫁给他的。乔宇桐每次听到这话都会一言不发地瞪着他们,叫他们别乱说。
这话是带着嘲笑意味的。因为青寻很丑。
她是个兔唇。
我曾偷偷问过乔宇桐青寻的家人就没想过给她动手术么,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总会有的救的。
“这的人是不会接受这种事的,他们顽固的要死。”乔宇桐这么说的时候眼睛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厌恶。
这的人。是指A城小镇上的人。我猜他话里一定没有包括两个人——我,和他自己。
严格意义上来说,镇上的人是指一辈子都活在这个封闭落后地方的人,土生土长,将来是要死在这里的。
可我们不是。乔宇桐和我一样出生在城市里,因为父母工作的缘故只能将他留在A城念书。
我们早晚要离开这里。
“再说,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他想了想,补充道。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青寻家的窗户黑黑的,油纸窗上画着青花,没有灯火的映衬显得孤零零无精打采。暗红色的堂木常年被雨水浸泡的有些腐朽,锈上黑漆漆的污渍,排列杂乱的石板缝隙里支出杂草,四面房檐中间隔出正正方方的天空,低低的,惨白的。
这就是这里的世界。
公用的厨房总是有拧不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滴水声,横七竖八的晾衣架斜斜地伸出高高的窗口,将不大的天空切割成不规矩的方块。
有阿妈蹲在溪边用木头捶打衣衫,阿婆坐在门口的矮凳子上剥着莲藕,说着一口地道的水乡方言。
阿婆是青寻唯一的亲人,据说从她出生开始她的父母就先后离开A城了,然后再没回来。
隔壁孩子会嘲笑她没人要,她不生气也不恼,只当作没听见一般,跟在我们身后,表情平静。
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真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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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里A城的时光大半是和乔宇桐和青寻一起度过的,因为家住的比较近的缘故,我们形影不离。
出了老楼向右转有一条小巷,弯弯曲曲的石板路,两旁是高高的阁楼,穿插着长短不一的晾衣杆,长满青苔的石墙,这是上学的必经之路,每天清晨乔宇桐都会早上一个小时等在那里。
每次出现都会穿着颜色不一样的干净外套,斜挎着黑色书包,靠在单车上低头玩手机,阳光跳跃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在柔顺的发丝上漾出温暖的光晕,像是画里的人,连身后房檐宿雨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都变得动听起来,仿佛一首清脆的歌。
“真是个美好的人啊。”我常这样对青寻说,她总是腼腆的笑,点点头,“这就是小凯啊。”我看得出她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亮亮的,带着无语言说的自豪。
“嘿。”我向巷子里的人挥挥手,“早啊,小桐。”
“早。”他抬头,扬了扬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然后将背包从肩上绕到胸前,从里面拿出一袋红糖水递给青寻,“今天来的有点晚。”他说。
“早上帮阿婆剥藕来着。”青寻蹭了蹭刘海,笑着解释道。乔宇桐没再说什么,把书包背回肩上熟练的挎上单车,然后单脚支撑着地面,等我动作利落的坐上后便骑出了巷子,青寻紧随其后。
两辆单车自长巷而出,带起一阵清风,吹起了少年的衣角,吹散了女孩的长发,我紧紧的搂着乔宇桐的腰,闻到他身上清香的味道,我看到身后的青寻看着我们浅浅的笑着,刘海散开露出她弯起的眸子,安静的像是西湖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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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她从没提起过。仿佛一个听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