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晚上魏晓峰踩着一地积雪去接毛儿。
“等时间长了吧？冷吗？”魏晓峰蹲下身子抱着裹成肉馅丸子的毛儿。
“不冷！哥哥，你洗澡啦？头发香香的！”毛儿使劲吸了吸鼻子。
“嗯。”魏晓峰点头。
“前几天都臭臭的。”毛儿皱着小鼻子道。
“嗯……嗯？不喜欢？”魏晓峰低头看向毛儿。
“喜欢，哥哥怎样都喜欢。”毛儿马上改口，眯着眼睛笑得很甜。
“小破孩儿。”魏晓峰勾着嘴角微笑，用手摸着毛儿的头发。
“哥哥，我们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了！我考了双百！”毛儿扬着脖子，一脸骄傲。
“毛儿这么厉害！”魏晓峰跟着称赞。
“还好，我们班好几个双百呢！”毛儿谦虚道。
“那也很厉害！”说着，魏晓峰在毛儿脸上亲了亲。
“哥哥，”毛儿在魏晓峰怀里扭着身子，看着魏晓峰的眼睛，“你期末考试得了多少分？”
“……呃……”不知道。
“还没公布成绩吗？”毛儿眨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问。
魏晓峰不忍对着毛儿那张纯真的脸撒谎，不自然的移开视线：“没……吧。”“吧”字音量低的可直接忽略。
“哦，没事儿，肯定考得不错。”毛儿努力伸出小胳膊，学着魏晓峰摸摸他的头发，天真的安慰他。
“……嗯。”魏晓峰不忍告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毛儿自己根本不记得期末考试成绩是否公布这个事实。
魏晓峰帮老太太做完晚饭，推开自家门，发现魏国柱还是没回来。魏国柱从前天开始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一直没回家。
“晓峰，吃饭啊！”老太太在自己屋里喊着。
“来了。”
这几年，魏晓峰一直在老太太家蹭饭，其实也算不上蹭饭，魏晓峰打工挣回来的钱，大部分都用在老太太和毛儿身上了。总之，三个无依无靠的人过着过着成了一家人。
魏晓峰饭吃到一半就听有人拍老太太家门，魏晓峰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门还没完全打开，那人迫不及待的推开门喊：“魏晓峰，你爸出事儿了！”
魏晓峰没什么表情，心里想的是，魏国柱整整两天不回家，没出事就怪了，从小到大，魏国柱惹出来的事用卡车都不够装的。
“赶紧跟我走吧！”来通知的是隔壁张大妈，她急的直拽魏晓峰的袖子。
魏晓峰和张大妈相反，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站在原地慢慢悠悠说：“魏国柱惹得事，他自己处理，找……”
老太太手拍了下桌子，打断魏晓峰的话：“晓峰，跟着去看看。”
魏晓峰叹了口气，披上外套，对着张大妈道：“大妈，走着吧。”
魏晓峰以为的出事是魏国柱把别人弄出事儿了，没成想，这次是魏国柱把自己作出事了，直接没了。
走到楼下，张大妈直接把魏晓峰交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警察叔叔。
“魏国柱又犯什么事了？”魏晓峰忍不住地问，主要是他怕赔钱，一旦赔钱，自己这一两个月来黑白颠倒挣得钱，全要打水漂。
“你是他亲生儿子吧？”警察不答反问。
“……对。”魏晓峰挺不想承认的。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望着警察严肃的脸，魏晓峰心里没了底：“他把人打死了？”
魏国柱没把别人打死，是把自己弄死了。
警察分析：魏国柱喝多了，把小破公园的厕所当成了家，在厕所门口睡了一晚，这几天还特别冷，魏国柱直接冻死了。
魏国柱死了……大混蛋魏国柱死了！
以前，魏国柱又魏晓峰的时候，魏晓峰巴不得魏国柱赶紧死，甚至小小年纪就策划着和魏国柱同归于尽。后来，黑暗里冒出了几缕光，老太太和毛儿来了，魏晓峰才觉得活着还不错，但还是成天提防魏国柱，生怕他欺负老太太和毛儿。魏国柱拍毛儿的脸蛋威胁小孩的时候，魏晓峰是真想打死他。
可现在，魏国柱死了，警察带他去认领尸体了，没错，的确是大混蛋。
他一直以为，魏国柱死了，他肯定拍巴掌叫好。可现在，魏晓峰脑袋空了，整个人都是懵的，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魏晓峰长得挺成熟，来找他认领尸体的警察跟魏晓峰说了好几遍要查看他的身份证，直到警察碰了下魏晓峰的胳膊，魏晓峰才回过神来：“我还没到年龄。”
“没到年龄？你没成年啊？”不怪警察误会，魏晓峰个子将近一百八十公分，从小打架再加上修车，身子锻炼的很结实，不像其他初中男生那么麻杆儿。
“嗯。”魏晓峰点头。
警察盯着魏晓峰看了一会，没作声，心里琢磨着这孩子够可怜的，他当时跟那位阿姨说要找冻死这人的家属，看这情况，这男孩应该是在身边能找到唯一的家属了吧。但警察也要交差，魏国柱的后事也不可能警察来办。
“要不先送你回家歇歇吧，明天再过来办手续。”警察挺同情魏晓峰的。
“不用送，我自己回去。”
魏晓峰恍恍惚惚地走回家，心里倒是不悲不喜没什么感觉，脑袋却依旧是空的。魏晓峰还没走进小区，就见老太太拉着毛儿在路口等着。
魏晓峰使劲晃了晃脑袋，感觉自己顶着个被吸干汁水的椰子壳。
“怎么在这等？冷不冷？”魏晓峰摸了摸毛儿的脸蛋，有些凉，看来两人等了很长时间。
毛儿马上用两只戴着棉手套的小手抓住魏晓峰摸自己脸蛋的手，轻声喊：“哥哥。”
“走，回屋。”魏晓峰下意识反握住毛儿的手，握得很紧。
老太太拍了拍魏晓峰的后背：“你爸的事儿我知道了……”
“我没事儿。”魏晓峰抢着答。
“我想说，后续的手续我帮你办，你还未成年，办这个事儿可能没什么头绪。”老太太继续说道。
魏晓峰扭头，深深地看了老太太一眼，没吭声。
三人回到家里，老太太进了厨房，她准备给魏晓峰热晚饭，刚刚他没吃完就出去了。
魏晓峰不像每天那样抱着毛儿，陪毛儿一起看画报，而是坐在凳子上盯着桌面上的一块深色花纹发呆。
毛儿乖巧地站在魏晓峰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老太太将饭菜摆在桌子上，又把筷子塞到魏晓峰的手里：“刚热好，吃吧。”
魏晓峰木然地端起饭碗，用筷子扒拉着饭往嘴里送，机械的咀嚼着。老太太看不过去眼，从厨房拿了双筷子过来，夹了块排骨和几根芸豆放到魏晓峰的饭碗里：“吃点菜。”
魏晓峰将排骨塞到嘴里，嚼了没几口，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捂着嘴冲进厕所，对着蹲便器吐了半天，把刚刚吃下去的饭菜全吐了出去。
魏晓峰感觉自己整个胃都在抽搐，到后来他站着的力气都没了，蹲在地上，一手扶着墙，一手撑着地面，小腿抖个不停。连续呕吐实在太难受，魏晓峰从小到大统共没哭过几回，却因为呕吐带出了眼泪，挂在睫毛上。
胃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魏晓峰仍然止不住的干呕。
毛儿端着一杯姥姥倒得温水，碰了碰魏晓峰：“哥哥，喝点水。”
魏晓峰手撑着墙，缓了半天才回过头，看着毛儿，勾着嘴角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不知道脸色苍白睫毛还挂着泪珠的他勉强自己笑的时候，在毛儿眼里是怎样的脆弱。
那天的魏晓峰，毛儿一直记在心里，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毛儿开始想要保护哥哥，再不让他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
魏晓峰勉强喝了几口水，生生咽下继续干呕的欲望，用袖子蹭了下嘴，还不忘对毛儿说：“吓着你了吧？我没事儿，可能是刚才吃急了。”
回到屋里，老太太也没再劝魏晓峰吃东西，她烧了壶热水，把暖水瓶灌满放在屋里，接着把床上的被子铺开，招呼毛儿：“小羽，让晓峰今晚留下来陪你睡觉好不好？”
毛儿毕竟年级太小，不懂老太太的用意：“可是哥哥的爸……”
“听姥姥的。”老太太打断毛儿，不容反驳道。
毛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到靠着墙发愣的魏晓峰身边，拽了拽他的手，小声说：“哥哥，我困了，陪我睡觉好不好？”
过了好几秒，魏晓峰才反应过来，点头答应着，同时带着毛儿往屋外走。
“哥哥，你带我去哪儿？”毛儿抓着魏晓峰的手，站在原地没动。
“……走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