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易川重伤(1 / 1)
白决看着站在窗前的公子阑,笑容依旧如清风朗月,便也是微微一笑。
“算来已有多日未到我这楼中来了吧?”公子阑低头看着今天窗外格外熙攘的人群,悠悠一句。
白决走到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不管发生什事,这个纷扰的尘世都不会停止它的喧嚣,这样的喧嚣从不受任何人的控制,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止,只是这浮世的喧嚣背后,到底又有多少尘梦惊醒?多少嗔痴左右?多少执念重生?
“尘世喧嚣,多少慰寂寥……”公子阑只是轻声一句,便又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不再说话。
耸高的重霄楼格外引目的伫立在上洛最繁华的地方,站在这显眼的高处所感受到的却并不只是繁华,还有着这种登极望极的安静,安静到了孤独的地步,所以像容瑾和公子阑这样的人才会愿意常在这里,也许他们只适合这里罢了。容瑾身处高位,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身为在上位者,他拥有所有人都渴望却无法得到的权利,却也不得不承受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责任和无法感受到的孤寂。
而公子阑,享有世人都痴求的财富,得到了天下人都难以企及的盛名,可是,即使是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长生不老又能如何?时间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总有一天,世事沧桑,人情生死,都会看淡,即使是历来帝王将候所痴求的长生,对于活的太久的人说,身边世事轮换,亲友皆去,不断见证的物是人非,这样无尽的长生也不过是换得一份永生不死的孤寂罢了。
白决扶手于窗沿,“我本以为今天在这儿会碰不到你呢,易川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有什么打算么?”
“易川的事我现在不宜直接正面出面做什么,我暗中命重阳去了。”公子阑将身子微倚在窗上,“易川的事,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易川这次的举动的确也令白决感到意外,他的脾性向来平静,虽没有笃定冷静到容瑾那般,但也不该做出这次这种冲动的事,估计连子墨那样倔起来就什么都不管的性子都不会做出这的事来。
“易川平时看来也是稳重的,怎么这次会做如此不顾后果的事来。”虽然知道原因,但白决还是感叹性的说一句。
“我与易川相伴多年,他深知我的一切,也是唯一比任何人都懂我的想法的,因为这个朋友一交便是两百多年,两百多年来,他最在乎的东西只有剑术,我倒是从未见过易川会因为剑以外的事而做过什么疯狂的事,更是未曾想过……”公子阑说着只是摇了摇头,带着些无奈的笑意,也许是因为易川,也许在笑自己。
他笑,“皆是因一个世人都放不下的‘情’字,只要放不下,就得深陷其中,不论什么样的人,一旦有了情,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就是就有了弱点。而有些弱点,是会致命的。”
“易川现在怎么样了?”白决问道,毕竟闯了王室祭祖同闯了鬼门关是没什么两样的,现在还是需要先关心易川的事况,她相信以公子阑的能力和他同易川的关系,绝对要比任何人知道的多一些。
一问起来,公子阑便少有的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声音也有些发沉,“易川虽躲过三千多禁卫军的眼睛只身潜入殿中,可是进了重重严守的殿中就意味着迟早会被发现,护殿和选入大典上的禁卫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仅凭一己之力要想从诸多禁卫高手中安然脱身,根本形同登天,虽然在我看来,易川确是绝对的高手。”
百年前公子阑便是如此认为的,那时他便是天下第一的剑客,青冥之行,若不是易川最后舍身相救,也许后来仙阙沉毁,便不会再有自己的生还。这两百年来,他也见证着易川的身手在不断的精进,放眼天下,只怕再过一百年,也出不了像他这般的高手。
“听说易川的确是从那重重防卫的大典上脱了身,这么说,易川的身手确是常人所不能及的!”白决心中不无惊叹,却也免不了担忧,不难想象那千人厮杀,白刃饮血的场面有多么激烈,即使身手再好,要想逃脱,只怕也得是非死即伤。
“易川虽得脱身,不过现在全城封查,容瑾已经下令杀无赦,并且将息冶与五千精兵从峡林关调回意欲全力缉拿他。易川虽是脱身却也是伤势极重,现在也是所有人都还没找到他。而且,他身边还带着云潇,再不能早些找到他,只怕他们也撑不了多久了,必须要先一步找到他们……”
“什么?易川居然带走了云潇?从奉宸殿!”白决讶然。
“我想易川的目的是达到了。”说出这句时,公子阑也只能摇摇头,眼神里却隐含一丝欣然,大抵是因为有一丝羡慕吧,毕竟能抛开一切的冲动一次。
现在想来,这在别人看来的冲动,也许只是他们为了能够在一起的唯一的不是办法的办法,这样的办法若是放着别人,就只是一条冲动送死的路,但是易川却了一个例外,可不得不说这也是他的一次赌注,不仅赌上了他自己,也赌上了云潇。也许,对他们来说,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他们都愿意为这个‘情’字而放任的赌上一次,即使赌注是生命。
“那云潇岂不是也……”白决的担心瞬间增生,可是她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再多担心也是无用了,也只得叹了口气又问道,“希望能在息冶之前找到他们。可是关于易川带走云潇的事,怎么从外面都没听说?”
白决摸着椅子坐下来,又开始犯起了困,现在发生的事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打盹太不是时候,可是困意正浓,她也只能手扶下颌勉强支撑着。
公子阑也坐了下来,回答这刚才的问题,“一国祭祀无端被搅了,朝野震愤要缉捕罪魁祸首也是没什么的,既然已经搅了,这样大的事本来就瞒不住,弄得天下皆知也是无可掩盖的局势,可是还被当场劫走了西然的准王后,你说这种事还能弄得天下皆知么?自然不好张扬,也只能拿捉住易川的令来一并带回被带着的王后了。”
“这样看来,就是容瑾,估计现在也是雷霆震怒了吧!”白决这么以为着,毕竟被人惊了先祖又夺了女人毁了大婚,而且他堂堂一国之君,又是那么不容侵犯的一个人,就是一向对任何事都习惯平静,这一次,估计也气的拔身怒指了吧!
夜幕将至,幽旷山野之中,一处树林里惊鸟群起,云潇扶着易川艰难的向前走着,他们就这么一直向前搀扶着缓行,却不知到底该往哪里?
现在城中处处都是追找他们的追兵,四下里都不是安全的地方,只能一直逃一直躲,总之不能停下来,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允许他们安然的停下来。
从前云潇不懂,现在她终于明白何为天下之大,身无立锥之所。但是看着身边的这个人,她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让自己孤身面对,就像他曾经说过的,不会让自己离开他,死也不会!所以他选择了这条不是路的路,她都明白,他会这样,都是为了自己。
那日,看到他在殿上出现的那一刻起,她便也认了,天涯海角,生死逃亡,她都认了。
一路的血迹沿留在他们所走过的每一步,易川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他们都已经精疲力竭,现在云潇的力气根本托不住已经重伤在身,脆弱不堪的易川。
看着易川倒在了地上,她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不可抑制的迸发出来,担心,害怕,无助和悲伤,所以糟糕情绪都涌了上来,她想再抱起易川垂弱的身体,可是似乎任凭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都做不到,她只能哭着跪在地上,抱着他。
易川咳了两声,口中的鲜血从他的嘴角慢慢的流出来,虽然他想掩,却都掩不住。那流淌在胸口的一大块的鲜红在早已伤口遍及的身上已经不再那么醒目,因为他的身上早已看不出原为蓝色的衣衫,鲜血早已殷红满布。
云潇流着泪紧紧抱住他,就算是追兵上来,就算是最后的陪伴,那也要死在一起!
想起他与那些禁卫的厮杀,记忆里已是血染一片。如果他当时心无旁骛,如果他不需要带着累赘的自己,只要他拼尽全力,他是不会身受这么重的伤的。
现在看着他满是大小伤口身上,云潇心如刀割,这些伤口有太多是因为决心带走自己才己才挨上的,眼前挥不去的都是那一剑剑刺进易川身体里,一刀刀划破皮肉的画面
他从千人中厮杀过来。冲到自己面前抓住自己的手,眼神一如当初说出那句话时一样坚定,“我带你走,有我在,不用怕!”
就这样,他真的再也没有放开自己的手,不管有多少剑向他挥来,他都会挡在自己面前,握着自己的手只会越握越紧,他在心中有个誓言:一定要带她走!
云潇颤抖的抚摸易川的脸,此刻发觉他是格外的好看,眉目深邃却偏又多出一份清秀,让人觉得忧郁又能感受到几分随和亲近,完全看不出拥有这样面孔的人会身染那么多的鲜血,会有那样惊人的力量,只是此时的这张脸上却寻不到一丝血色,苍白如纸。
易川感觉到了她的颤抖,缓缓的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她,微微一笑,却是笑的艰难,甚至连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温柔的笑意便只能留在了那双开始暗淡的眼眸里。
云潇看着他这副模样更是心疼难忍,眼泪又流了下来。
“傻瓜,哭什么……别害怕。”
“你不该这么做,你会死的!”云潇哭的厉害,如果有选择,如果早知道易川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宁愿永远就活在那个困她一生的王宫里,就那么死在王宫里也无所谓,至少,他不会有事。可是他终究还是来了,她也终究还是选择了跟他一起赴死重生。
“我曾经……答应过你,不会让你离开我,死也不会!我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永远在你身边。云潇,有我在…不用怕!”易川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的十分艰难,脸上一直努力挂着苍白无力笑,他想让面前哭成一片的人安心。
“易川……”云潇只能再一次抱着易川落下泪来,却又不敢太过用力,因为他的浑身上下,已经遍体鳞伤。
“雷霆震怒?容瑾么?呵呵呵呵……”公子阑突然轻声笑出来,他看着窗外已经沉下的夜幕,声音却是转向了平静,“只怕这正是他想要的,虽出了些意料之外,去也在他的预算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