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生不如死(1 / 1)
邝颢很认真地看自己面前这个女孩子的眼睛,那里面亮晶晶的,却不是光彩,而是泪光,被极力克制的坚决不能掉下来的隐晦泪光。
邝颢顿了顿才问:“害怕他会死掉吗?”
阮一重重点了点头:“是呀,害怕他再一次……还好,还好,他现在活过来了,他活过来了是不是?”
“能安然熬过今晚就差不多了。”邝颢仔细打量那人身上,“看他身上的新伤旧伤,大概是个身经百战的人,这点伤对他来说应该也不算什么,休息一个晚上也就好了。咦,心尖位置的伤好像不轻啊,伤疤这么深,部位还这么敏感,啧啧,当时应该是九死一生吧。”
阮一顺着邝颢说的地方看过去,果然是道很深的伤,颜色都已经黯淡了,该是几年前受的伤呢?
她的手指抚在上面,可以清楚触到他的心跳,很强,很快。她还记得在医院停车场上被他手臂箍住的感觉,那么野蛮强劲,不管这里曾经的伤势如何,都应该恢复了吧?
眼光扫到一边,手指也顺势游移到他左肩的部位。
当年皮开肉绽的刀伤,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如今只余了淡淡的刀痕,时间,果然是最好的治愈剂。
“你说你不认识他?”
阮一猛地抽回手指:“是呀,不认识。”
旁人不愿承认,他也不好强求,邝颢淡淡一笑:“那就不认识。”
阮一莫名觉得心慌,面前这个不甚熟悉的男人看起来要比他那张聪明的脸还要精明许多,一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不管有多想看到他平安苏醒的那一瞬间,还是匆匆道了别,逃也似的离开这幢庄园这片地域。
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她怕再呆下去会被这个人看穿全部的心事。
掩埋在心底的心事,不惜自我遗忘的记忆,她不能让人看穿,连察觉都不行。
她踉踉跄跄逃离,黑漆漆的晚上,她不知道一个人在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跑了多久,□□在外面的脸和手被冻的发红,身上居然还出了黏腻腻的一层汗。后来她不跑了,慢慢在公路上走,因为实在是太累了,真的跑不动了,嘴巴里又灌了不少冷风,肚子里一抽一抽的疼,最后疼的走都走不动了,她只能蹲在地上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呜呜叫唤着。
她声音很低,要凑的很近听的很仔细才能听得清她究竟在叫什么:“成浚……”
那声音,那泣诉,生不如死一般。
迷迷糊糊中手机铃声很突兀的响起来,她记起与于坚的约会,于是吃力的从口袋中把手机掏出来,可来电显示的却并不是于坚,而是晟浩浚。
现在都快十点了,晟浩浚大概是刚回到的家,发现她不在,所以才打电话找人。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才把电话接通:“喂。”
“睡了吗?”晟浩浚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醉意,竟还有难掩的愉悦,“本来不想打扰你休息的,可是实在是太想跟你一起分享今天的成功。你都不知道,我今天赢的有多漂亮,多亏了若声的锦囊妙计,不然也阴不了戴荣格那只老狐狸……呵,我大概有些醉了,公司的事你又不知道,说了你也不见得能明白。”
阮一想起郑若声那副女强人般颐指气使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确实不能理解。”
沉默半响晟浩浚又说:“公司有庆功宴,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没关系,我不会等你的,先睡了。”
晟浩浚也不生气:“好,晚安。”
然后她把电话挂了,把心里的不痛快也一并挂了,起身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学校。哪怕已经十点钟了,可是于坚一定还在教室里面等她,她知道,只要她没说不来,他就一定在那里等着。
校门向来11点钟关,因为有很多积极的高三学生习惯留下来在班级上自习,以前她和于坚总是最晚离开学校的人,没想到现在最晚离开的人居然变成了于坚和耿茜。
阮一到教室的时候他们俩正坐在一起探讨一道函数题的解法,很少有女孩子数学学的好的,而耿茜无疑是学校里数学最好的一个,又温柔细心,教起人来明显比她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阮一站在门口静静看了一会儿,到底没忍心打断他们,于是在墙角的位置坐下来等着他们讨论完,没想到一下子睡着了。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于坚适时的拒绝耿茜想再讲解一题的好意:“太晚了,还是先回家吧,改天我再向你请教。”
耿茜有些惋惜的合上书本,笑着说:“那好吧,改天继续。对了,要一起走吗?”
“你先走好了。”于坚看向阮一倚靠的地方,“我再等一会儿。”
其实阮一一进门他就知道了,不过没有回头,想等着她先开口,悬着一颗心却一直没听见声响,原来她无聊的已经睡着了。
阮一很贪睡,在哪里都能睡得着,不过睡相却出奇的好,有的时候是枕着胳膊把半张脸藏进去,有的时候是托着下颚把脸扬的高高的,但无论什么时候都微微翘着唇角,什么声音都没有的睡着,连呼吸都很浅。
但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的睡姿,一只手横放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揣在上衣口袋里,后脑勺倚在墙壁上,仿佛在思考问题,却已然是睡着了。
这一次的睡梦大概自伊始就是不愉快的,于坚伸手按在她抿紧了的唇角上,他不知道这一次的梦是怎么了,竟然让她连佯装愉快都做不到了。
耿茜善意提醒道:“还有5分钟校门就要关了。”
“那我们走吧,麻烦你关灯锁门了。”
于坚蹲下身把阮一背在身上,没有注意到耿茜眼中纷繁错综的情绪,只一心一意背着阮一离开了教室,然后下楼梯,再离开校园。
因为走路的缘故,于坚浑身都很暖和,独独脖子有凉意时不时的落下一些。
他知道她已经醒了,所以把快要掉下来的她又往身上背了背:“能抱紧我脖子吗,冷。”
阮一听话的伸手箍住了他的脖子,把湿漉漉的脸一并藏进去:“我不回去。”
于是于坚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家。
说是家其实不过是间出租屋,当初租下这里一则是离学校近,更重要的是因为离阮一家近。
屋子不大,不过很干净,于坚常常以此自诩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可每每都被阮一噎回去:“天天逃学打架抽烟喝酒的人好意思说自己洁身自好?”
他底气不足地解释:“那是以前……”
她故作惋惜的叹气:“人生的污点啊,你得多努力才擦的干净呢?”
他自认辩论不是阮一的对手,所以乖乖败下阵来,然后更加努力,为了擦掉她口中的人生的污点。
他把一杯热茶塞在她冻得发红的手心里,抽了抽鼻子尽量坐的离她远一些,免得把感冒传染给她:“说吧,这次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