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长恨此身非我有 烛明香暗画堂深(1 / 1)
宫里的日子,虽是锦衣玉食,却并不比礼贤馆好过。树荫深深,宫门寂寂,日晷上的光影只转过了半圈,李煜却觉得好似过了一年。
他在花丛假山中随意踱步,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水榭。亭台四周花木扶疏,绿树掩映,是十分清幽寂静的所在。
榭中有一女子,背对着他,纤纤玉指拨弄着石桌上摆着的花。那女子头上装点着步摇翠翘,身着蜀锦织成的云裳华服,酥肩半露,冰肌玉骨。
听到脚步声,女子缓缓回头,见了李煜也不惊讶,仍然转回头去继续赏花。
李煜知是赵匡胤妃嫔,却全然不畏他,有些兴趣,便走近了细看,竟是两朵含苞待放的红栀子花。
“恕在下唐突,这栀子花自古以来多栽种于南方,开封冬季苦寒,春秋两季亦不够温暖,如何栽得活?”李煜不禁疑惑。
“从两年前播下种子开始,就从来没开过花。”女子淡淡地说,声音婉转,甚是好听。
“据在下所知,这栀子花花瓣多为白色,夫人眼前这株品貌稀奇,竟是红色花瓣。”
“以前我还在蜀中的时候,有一云游道士献上两粒栀子花种子。我种了其中一颗,待到开花的时候竟然色如鲜血,其瓣六出,清香四溢。后来客居汴梁,另一颗种子被我种在了皇城里,却是终究开不出当初的颜色。”
“夫人是后蜀花蕊夫人!”李煜惊叹道:“传闻夫人天人之姿,风华绝代,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不过空长了一副好皮相罢了。若说让我作那艳冠群芳的红栀子,倒不若墙角下自生自灭的藤蔓。”花蕊夫人指了指沿着墙面蜿蜒而上的绿藤:“你看它现在虽然活在不见光的角落里,爬出去了自是广阔的天地。”
李煜听她语气里的慨叹之意,心下一片了然,惺惺相惜之余,也生了阵阵凉意。也许是同病相怜的境遇,李煜有些恻隐之心。
“便是它爬了出去,又能如何?”
花蕊夫人深深地看了李煜一眼:“人人都道藤蔓依附大树而活,我却不以为然。若是有合适的花架,藤蔓一样可以长成一片替人遮风挡雨的荫蔽!”
“夫人眼界果真与常人不同!”李煜真诚地赞赏了一句。
“又有何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颓唐:“你看这高高宫墙,圈住了多少奋力挣扎的藤蔓,就算它们一直向上攀爬,恐怕也要在越过墙头之前枯萎。”
“。。。。。。夫人博览群书,通读古今,眼界见识不逊于世上大多男子。在夫人看来,外面的世界又是如何呢?”
“北有辽阔苍茫的草原,荒烟戈壁的大漠;西北的昆仑终年白雪皑皑,人鸟绝迹;向东则沧海澹澹,山岛竦峙,浩无际涯;岭南有十万大山,山中多奇虫怪兽,瘴气泥沼;江南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有溪桥掩映,烟柳娇花,吾生当老死于是乡!”
花蕊夫人的眼里充满了憧憬与向往,仿佛她眼前所见正是口中的万里锦绣河山,而她所处之地正是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
“当老死于是乡。。。。。。当老死于。。。。。。是乡。”李煜喃喃念着,若是有朝一日,你果真得偿所愿,离了这富贵樊笼,能否代我看尽江南的山河风光?
再次从混沌中清醒是因为寒冷,赵匡胤特别喜欢他袒裎相对,仿佛这样就可以洞悉他的一切,就可以令他逃无可逃。
他仰面躺在明黄锦帐里,醒了,却并没有睁眼。赵匡胤衣冠整齐,连发丝都不曾紊乱,就像他们的第一次,在佛寺幽暗的殿堂里。
有人用唇仔细地吻他的眼睑,细密的睫毛纤长,在唇舌的润泽下像沾了水的鸦翅,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对方的津液。
“从嘉,为何不愿面对朕?”灼热的气体喷在耳廓上,很快他的舌钻进了去,灵巧地在狭窄的甬道里探索、翻搅。
云雨数次,赵匡胤对李煜的敏感之处了如指掌。李煜的耳珠在他的啃啮轻咬之下,泛出鲜艳的红色,像沾了露水的小红果,玲珑剔透、秀色可餐。
“唔。。。。。。什么。。。。。。什么在里面?”李煜艰难地吐字,下身的痛苦让他微微弓起身子。
硬物懵懂地向更幽深的地方探去,撑开的小口一张一弛,仿佛弱不能胜的喘息。双腿被折叠到肩头,打开到极限的幅度,赵匡胤正细细打量那张小嘴。
“朕一直在思考你的小嘴喜欢吃什么,看来佛珠挺能讨它欢心。”说着赵匡胤又塞了几颗:“啧啧啧,胃口不小,一整串都吞了进去。”
李煜看了一眼左手,手腕上的佛珠已经被褪下了。紫檀木材坚实、纹理细密,幸亏打磨光滑,不然不知又有多少苦头吃。
手指掏弄了几下,赵匡胤迅速抽出了佛珠,干燥的内里与干燥的佛珠相摩擦,疼得李煜嘶嘶吸气。
佛珠并没有被马上丢弃,被赵匡胤缠在了李煜前面。赵匡胤用手指弹了弹,原本疲软的欲望颤巍巍地立了起来,好似殷勤地回应他的爱抚。赵匡胤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官家,后花园的家宴戌时开始,众宗室都到了,现下已经戌时一刻,官家可是打算过去?”帐外隐约立着一个人影,是赵匡胤跟前得脸的宦官王继恩。。
赵匡胤暗暗骂了一声。
李煜稍稍一恍惚,赵匡胤的前端已经抵在入口。下一刻便亟不可待地冲将进来。未经润滑的内里干涩狭小,无论是推进还是退出,李煜都觉得有钝刀子在下腹翻搅。
“嗯。。。。。。啊。。。。。。嗯。。。。。。哈。。。。。。”虽然竭力抑制,痛楚的□□还是断断续续漏了出去。
王继恩却并不避讳,站在几步之外,似有什么坚持。赵匡胤又动了几下,终于退了出来,只是欲望坚硬如铁,完全没有将要发泄的痕迹。
“从嘉,乖乖等朕回来,再好好疼爱你。”李煜听得不是很清,他想痛昏过去,可是疼痛让他清醒。
由于欢爱的时候赵匡胤并未除衫,钻出帐外后,王继恩只是简单替他整理衣冠仪容,便匆匆离去。
万岁殿里阒寂无声,空无一人。宫婢侍从或是隐在层层帐幔的阴影之下,或是识趣地候在外廊下不曾进来。李煜并没有出声召人,这副形貌,他怕脏了宫人的眼。
檀香佛珠被他丢进供暖的炭炉里,不一会儿,炉上烟雾袅袅,清雅的檀香四散充斥在宽阔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平素令李煜凝神静气的味道,此刻闻来却恶心至极。
避无可避,李煜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初春清冷的空气汹涌而入,他才觉得清醒了一些。
没有想象里的月上中庭,清辉满地。帘外雨声潺潺,料峭春寒。雨丝漂浮在微风中,轻盈而软弱地随风飞舞。有几滴凉凉的扑上了他的面颊,霎时间,回忆随着眼泪汹涌而出,不经意已是泪流满面。
南国的三月,草长莺飞。雨洗过的苍穹显得更加辽远深邃,远处如黛的青山倒影在长江边,江天一碧色,山水共澄鲜。
他常常和小周后微服出巡,可能只是寻访春天的消息。纵一叶扁舟于万顷碧波之上,任其东西南北、自由漂荡。春江两岸的十里青山先入眼,再入画,或入诗入词,再成为教坊歌女口中的婉转低吟,传遍江南三千里地的村舍城郭。
江上也会落雨,只是那雨无根无芽、无依无傍,是随性的精灵,自由来往于天地之间。他会仰卧在船舱里,听冷雨淅淅沥沥、窸窸窣窣,好似有人与他咬耳交谈。与长江上的雨丝不同,北地的雨纤弱而轻浮,被呼啸的朔风裹挟着奔走。
他感到很疲倦,从未如此疲倦。
后花园灯火通明,宫娥内侍鱼贯往来。上方御座空着,次席上依次坐着赵光义、赵光美,并许多皇子公主、皇戚宗亲。桌案上珍馐佳肴琳琅满目,就算是已经饱餐的人也难免食指大动。
赵光美和赵光义正相谈甚欢,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赵匡胤进来的时候,侍候的内侍宫女,等候的皇子公主纷纷起身或下跪见礼。
“免礼平身。”赵匡胤坐在上座,抬头正看到下面光义向他露出捉狭的笑容,不禁莞尔一笑:“三哥有何指教?”
“二哥不知与哪位嫂嫂欢好,白白让大伙儿等了这许久。能让二哥如此痴迷眷恋的美人,臣弟心里好奇。今日家宴,在座的都不是外人,见一见想必无伤大雅。不知二哥,舍不舍得让嫂子抛头露面?”
“三哥莫不是想调戏皇嫂,啊哈哈哈!”赵光美笑说。众人也跟着大笑,气氛一下子又轻松活跃了不少。
“父皇,。”有人跟着起哄。
赵匡胤的脸略僵了僵,旋即恢复正常:“三哥说笑了,这几日政务繁忙,你二哥差点被奏章埋了,哪有心思做这等美事。倒是听说近日三哥府上新添了位青州美人,不知三哥还满意否?”
原来前几日有位青州人携小女上京,那女儿豆蔻年华生得清秀水灵,被赵光美看上。对赵光义说:“三哥在开封说一不二,区区外乡女子,帮我搞到手应该不是问题。兄弟一场,三哥不会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吧。”赵光义正在笼络人心,推脱不得,便将这事交给一个名叫安习的手下去办。谁知安习强买强卖竟被赵匡胤发现,近日逃避逮捕,狼狈不堪。
赵光义闻言,持箸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谢二哥关心,家里那几位一哭二闹就差没上吊了。”说罢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貌:“得空真得向二哥讨教讨教,臣弟可不想后院起火。”
“还有难倒三哥的事,有趣有趣。”赵匡胤说。
“哈哈,这齐人之福也不是个个都享得的。”
“三哥不会不知,你风流好色、四处留情的名声在汴京早就家喻户晓了,难怪嫂嫂们生气了。”
众人又笑闹了一阵,饭桌上遂渐渐安静下去。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尴尬的安静。
“官家许多日不曾探视儿臣,是不是有了美人就不要小惟吉了?先生讲的《诗经》儿臣已经背下大半了,官家听一听,听一听嘛。”小惟吉嘟起了嘴。
开口的是赵德昭次子赵惟吉,还在襁褓中便被接入宫中,养在赵匡胤身边,宠爱有加。
看到孙子粉扑扑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赵匡胤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拒绝:“我的惟吉,是我不好,一会儿宴散了就陪你温书可好?”
惟吉脸上浮起幸福的微笑:“官家待儿臣最好,儿臣还要搂着官家睡觉!”众人被惟吉的天真感染,纷纷解颐开怀。
晋王平日最爱插科打诨,宴席的后半段却一言不发,一个人自斟自酌,仿佛心事重重。待到酒酣宴罢,已是酩酊大醉,行路不稳。赵匡胤只得差几个可靠的宫人用轿子送他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