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塔娜姐妹（1 / 1）
木笼里的人，是在半夜里被鞭子抽醒的。
凌一跟着这一群人一起，像是待宰的羔羊，被驱赶到了拖车上。
拖车被改装过的喷气车拉着，晃晃悠悠地在黑暗的荒野上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停在一块开阔的平地。
劫掠者们三三二二地集在一起，抽着烟，说着闲话。时不时会有向着夜空眺望。
少年紧张地对被关压在拖车上的囚犯们说：“完了。他们一定是要把我们卖给纳里星的土著人。”
有人怯生生地问：“土著买我们干什么？”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土著都是食人族。刚开始纳里星被开发的时候，有不少人失踪。被找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肉全没有了，只剩下空空的骨架子。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只是猛兽。后来才发现，全是被纳里星人吃掉了啊！你们不知道，他们吃人的时候，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的，把人绑在粗粗的柱子上面，周围点上火。你的肉被烤熟的时候，人还是活的，他们就会上来，一片片地片着吃。几天不吃人，他们就想得慌。但人类知道了，全都远离他们，他们吃不着。只能向劫掠者买……”
有胆小的被吓得哭了起来。
“你胡说八道。纳里星人不喜欢吃人。”凌一制止了他恐吓其它人的无聊行为“是因为那些人冒犯了他们的神，他们才不得不吃掉他们。再说，他们仇视人类，根本不可能跟人类做交易。不可能从这些人类手里买人吃。”
少年受到了其它人的怒视。对着凌一冷笑着“嘁”了一声。缩回自己的地方。眼珠儿转着，似乎在想着别的主意。
过了一他，他突然一跃而起说：“完了”
其它人厌恶地看向他。
但是这些，他似乎是真的害怕，他脸色惨白，说：“他们肯定是把我们卖给警卫队的。这是在等警卫队的飞行器。要不然老朝天上看什么。”
有大胆的反驳：“卖给警卫队干什么？”
少年瞪着眼睛说：“警卫队每年都抓那么多人去受刑，但每年还是有那么多罪案。为什么？难道你们真的以为，这些恶徒是杀不尽的吗？想也知道，这些人跟警卫队的人是一伙的！只要他们向警卫队上供一定的钱，警卫队就用无辜的人充数。”少年的脸色发青：“我还以为只是卖去工船上做奴隶呢。没想到是代他们去死。真是倒霉！太他妈倒霉了！”
他的神色那么诚恳，害怕的表情是那样真实。
一时之间，每个人都惶惶不安。有胆小的，还哭了起来。
有几个报着一线希望看向凌一。似乎期望着她能再次反驳少年的话。
凌一神色间也忐忑不安，仰望星空。
很快，夜空之中有二排闪烁的飞行器翼灯越来越近。
真的像少年所说的那样。是警卫队的飞行器过来了。
两架飞行器停在离车队不远的地方。从上面下来了两个人。
劫掠者们拿起了武器，警惕地看着飞行器那边，随时准备和对方开战的样子。
笼子里不知道谁叫道：“是警卫队的人，我看到制服了！”所有人都慌做一团，少年缩在最角落里，似乎期望着警卫队不需要买那么多人，自己能够侥幸不死。
凌一无法肯定那两个站在光中的人是不是真的穿着警卫队的制服。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年纪。她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又是女孩，与劫掠队的人看上去实在相差太大。
伤疤脸上去与那两个人交涉。然后带着他们走了过来。
第一个走近的人并没有穿着警卫队的制服。只是一个从头到脚都笼罩在白罩衫里的中年女人。她脸部的表情非常的柔和。带着无框眼镜，皮肤白皙，保养得非常好。一看就是处在生活环境非常优越的阶层。
中年女人看到笼子里这些人，一脸震惊。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卫队员手里拿着伤疤脸给的烟，从她身后走出来。这个男人正是之前凌一见过带队搜索的瘦子。
他不耐烦地催促那个女人：“姐妹。快点。”
凌一离这个男人只有几步之遥。不论是谁下的命令，但是，是他亲手毁掉了她的家园。杀死了她的亲人。
被他发现的话，自己可能难逃一死。
但是凌一勇敢地迎向那道扫过来的目光。
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瘦子没有认出她。他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做多余的驻留，就回到了手上的烟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就是那个自己在苦苦搜寻的漏网之鱼。
中年修女带着怜悯的目光从这笼子里每个人脸上扫过。
纳里星在夜里分外寒冷，但这里面所有人都衣不敝体。他们神色惶恐，缩成一团。任人鱼肉。
中年修女脸上扬溢着不忍。嘴里喃喃念叨：“星辰在上。可怜的人。”
凌一意识到，事情并不像少年讲的那样。她离开所有畏缩的囚徒们，向这位修女走近了几步。
她想，这也许是一次机会。
这个女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好人。她的表情与温柔的眼神，让凌一想到了已经去逝的妈妈。如果被她买回去，也许会获救。
中年修女看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的伤，眼中噙满了晶莹的泪光：“星辰在上。可怜的孩子。”她扭头向伤疤脸愤怒道：“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对待这些人！”
“什么狗屁权力。”伤疤脸脸色一变。骂道：“少TM废话。你到底要不要？”
瘦子阻止了他，对修女不耐烦再次重复说“姐妹，不要让我难做。你只说你买不买。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可想清楚了。不买我立刻就带你回去。别浪费别人的时间。”
修女愤慨地说道：“我都买了！”
伤疤脸大笑：“都？姐妹，一个人100个信用币。你可没给我那么多钱。给了十个孩子的钱，你就只能挑十个孩子。动作快点，一会儿还有别的客户呢。被人撞到教会的人在跟我们进行这种交易，好像也不太好吧？
“你们这些恶徒！”修女嘴里不停地祷告。但是她也不得走进笼子，开始挑选会被她带走的十个人。
少年已经明白自己的猜想是错误的，在其它人还都在犹豫的时候，他已经一把推开凌一，哭着扑到了修女脚下，可怜巴巴地抱着她的腿：“妈妈和哥哥都被杀了。求求你救救我吧。”
他个子虽然要比凌一高不少，但是与成人相比，还是十分弱小可怜。
少年顺理成章成了第一个被挑走的。他站在修女的身后，一脸的洋洋得意看着凌一，在修女转身的时候，立刻又会变出一张可怜巴巴的脸。令人感到恶心。
随后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叫：“我我我！”这仿佛是一声号角，所有人的都拼命的向前涌去，像是要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那样，向修女伸出求救的双手。求救的声音此起彼浮“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我家里人全死光了。”
凌一在其中，她拼命向前去，但是，简直如同狂风暴雨里的一艘小船，她很快就被这些人淹没了。
人一个一个地被挑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会被送到哪里去，但是人群却越来越激奋。
最后一个名额的时候，修女站在外面大声喊：“还有那个被打伤的孩子。”凌一脸上的伤和看着她的眼神，给了她太深刻的映像。
凌一终于还是跟在修女身后上了飞行器。
少年像是什么脆弱的小动物那样缩成一团，在修女上来后，立刻紧紧地跟在她身边，像一只流浪狗仔儿。
修女不在意他身上有多脏，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他的头，温柔地说：“我可怜的孩子。”继而向警卫队长谴责道：“这是不道德的！”
警卫队长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说：“也许吧。”
凌一没有留意他们在说些什么。她注视着坐在前面架驶室的警卫队长。现在，她离自己的仇人更近了。
他在不久之前，带着人杀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却安然坐在这里，摇头摆脑得意地哼着歌。
凌一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的念头。他这么近，只隔着一纵身的距离。一切就结束了。
她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但是一把温暖的双抓住了她“坐下。飞行的时候站起来是很危险的。”修女温和地说。
凌一惊醒过来。不，这里还有像修女这样的好人。而这个瘦子也不过是仇人手里的刀。她要找到那双握着他的手。
凌一慢缓缓地坐了回来。
窗口外，劫掠者的车队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飞行器嗡嗡地向着中心区域飞去。
圣约翰修道院处在城中心。
他们到达时，天还没有亮。修女做的第一件事，是安排所有人去洗澡。
凌一在浴室里把自己全身都搓得红彤彤的。像一只煮熟的虾米。修女在外面拿着衣服等她。
以前如果妈妈在凌一洗澡的时候拿衣服进来，她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还会生气地大喊大叫，用严肃的口吻向妈妈宣布自己是拥有独立人格的，请她尊重自己。每次都惹得妈妈大笑。
但是这个时候，凌一赤身裸体地完全展现在一个陌生的女人面前，却完全没有觉得难堪。
自己也绝对不会怕羞的，因为这都是小事。凌一想。
仿佛几天之前的她自己，是个幼稚鬼。而现在的她则觉得自己是成熟到能面对任何囧境与难题的大人。
凌一在修女的帮助下穿上那件奇怪的连体服。顺从地坐在椅子上，让修女为她敷药。
这可真是一把大椅子。凌一的双脚够不到地面。
修女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不像是花香，也不像是香水。但是却令凌一感到舒心。
“我曾经也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儿。”修女边温柔地将冰凉的药水涂抹在她的脸上，边说。
凌一想，修女说的是“曾经”。这可真不是一个愉快的故事。她知道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修女的手停顿了一下，似乎从她脸上看到了什么，眼神更加温柔：“你虽然只有九岁，但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你叫什么，父母是做什么的？怎么会被那些人抓住的？”
凌一没有回答她，而看着她温柔的脸，问“你为什么买我们？”
凌一没有用“救”字。她想，这是因为自己已经是一个更加谨慎的成年人，不会因为受人一次来意不明的恩惠，就妄下判断。但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她稚嫩的内心最深处还是忍不住相信修女，认为这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正是因为这个修女，自己免受了许多的痛苦与羞辱。
修女在敷药的手指停了一下，微微一笑说：“为了全人类的未来。”
凌一认为自己明白修女的意思，以前教授常常说“孩子是帝国的未来”。
注视着修女温和的面容，凌一突然有一种想把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
告诉她妈妈和哥哥被警卫队的人杀害了。
告诉她，34区根本没有所谓的瘟疫。
告诉她，警卫队和劫掠者杀光了所有人。
请她向什么权威机构为自己呈情。
一定会有那样的机构不是吗？连陛下都不曾拥有绝对权利，被议会监督着。
那么一定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机构凌驾于一切腐坏与黑幕之上，执掌着正义，能为妈妈与哥哥、为34区正名。
但是凌一又在犹豫着。
修女已经在凌一脸上敷上最后一点药。
“很快就会好了”修女对凌一说。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叫“塔娜姐妹”
修女收起药罐。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凌一暗暗记住了修女的名字。她决定明天，明天就向修女说明一切。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她甚至松了口气，很快一切就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