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胜利 战亡(1 / 1)
西蛮大原城的城楼上,一身戎装的班赞此刻眼神发亮,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十余年的忍辱,十余年的奋斗,他站在这里看着成败,享受着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
雪狼通过银发男子的交流,听从着班赞的指挥,灵敏地在军队穿梭奇袭,他们就好像是射出去的强箭,箭箭命中,例无虚发。
“她终于出来了!叫雪狼全部进攻迦国主帅!”
班赞兴奋地盯着城池下的动静,阿狼也看着下面,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型驰骋在沙场之上,不输男儿的骁勇拼搏,这就是迦国主帅,一个女人,一个英勇的女人。
一旁班赞又催促了一声,阿狼仍是浑然未决。尽管她没帮成自己,可是却要比身边胁迫他的男人好上太多。彼时,舒兰已在亲卫的护卫下,破阵强攻至城墙弓箭的距离之内,她立即举弓强射,然而未能完全治好的手臂,纵使费尽所有气力,也未能将羽箭射至城墙。
舒兰面色难看,这就是白军医所谓的治标不治本。
班赞站在城上得意大笑,纵观全局,几头雪狼离舒兰的位置已是极尽,只要即刻下达命令,定叫这女人有去无回。
“你还不传达命令!”
班赞侧目冷喝,见他仍是不动,上前就要对阿狼动手。雪狼呲牙咧嘴地盯着班赞,护在阿狼的面前,可倥偬间,一只羽箭趁其不备,直射班赞的胸口!
电光石火,就在这刹那之间。
“这……这不可能……”班赞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冷箭,“她明明做不到……舒门百步穿杨,她明明做不到……”
城墙下,舒兰身姿笔挺地端坐在马上,手上的弓箭虽稳稳地拿在手中,却未曾提起。那么射他一箭的人是谁?是谁?!
少顷,身上已然无力的班赞趴在城墙上,眼神涣散地盯着那个方向。
舒兰身旁一匹枣红色的烈马上,一个男子正将搭起的弓箭缓缓放下,露出的一张极为肃穆的面孔。
“他是谁……”
不甘心、不甘心……他不甘心……
班赞到最后都死不瞑目,年少时他也曾是西蛮贵族中风云崛起的人物,然而家族的没落让他从云层跌入深渊。他立誓要重新爬上来,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心攻破西陉关,一心攻下迦国地界,就是要成为无人可以匹敌的西蛮名将。
然而今天,他却死在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迦国士兵手上?
这要他如何甘心?
班赞的身躯无力倒在城墙的一刻,战场上的左后方响起了迦国嘹亮的鸣鼓呐喊之声。
穿云裂石,震撼的音律此起彼伏,犹如波涛席卷,层层不息。
这是迦国胜利的前奏曲。
阿狼听着狂放的声音,望着那些殊死拼斗的人们,他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将战场上的雪狼全数撤走,另一件,他将班赞的尸身推下了城楼。
瞩目的西蛮元帅尸体,当即叫一些西蛮士兵僵硬不动。
舒兰感恩地看了阿狼的一眼,瞧着他的身影极速消失在城墙上,舒兰当即趁西蛮士兵愣怔的一刻,用西洲话放声高喊。
“班赞已死!西蛮既亡!眼下缴械投降,我必留其性命,善待你们亲族!”舒兰高举佩剑,威武凛然,“否则不死不休!”
陷入的僵局,一旦有人领头丢盔弃甲,那么很快地,亦步亦趋,所有人都会放弃反抗。
这日,苍穹战场,戎装带血,身后天边落日,染红了一片青绿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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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国翊华十年,舒帅命骑兵营诱敌出城,骑兵校尉唐雪峰成功叫阵,遂两军交锋。
然西征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舒帅命骑兵由侧翼突袭,逼西蛮骑兵入己阵,不想左翼后方突现一万西蛮骑兵,毁阵破兵,气势难挡。
舒帅忙中不乱,镇定自若,携亲卫出阵,勇猛无比。一擅弓之亲卫佯装举弓射箭,因力弱而落之城墙,立城楼上之西蛮元帅班赞冷笑嗤之,嘲其无知小儿,班门弄斧。不想舒帅突举弓箭再射,羽箭长驱直入,正中其心肺,叫班赞跌落城墙,当场毙亡。
舒帅英姿勃发,眼神犀利,高举佩剑,喝之:不降者,杀!
蛮夷被其威仪所震,缴械投降,遂西蛮大原城破,西蛮王庭俯首讨降。
迦国西征军费时七月,便深入西洲腹地,得蛮夷国土,绝两国今后纷争之乱,女帅舒兰功不可没也。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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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还不明白元帅离军时为何叫我们听从宋副帅的命令,原来元帅对此仗早已是成竹在胸,早就知道宋副帅会带人由后攻入,真是妙啊!”
“可不是,元帅就是他娘的高人啊!”
“省掉他娘的,元帅就是高人!”
大胜之后,耳畔听得最多的便是恭贺之词,许久未见的宋深江再见时对着舒兰行了深深的一礼,当初她对他说,“行军人多,只会拖累速度,不妨分开行进,各有所图。”
而如今他们图下的,正是西蛮的河山。
大捷的喜报很快就被送回了迦国,想必不久之后,这个消息就会传遍迦国国土,全民欢庆。
然而最后的大胜,并不代表军人也可以同样地欢喜起来。
舒兰、迦烜、宋深江携部分军队入驻大原城,城破之时,听说年迈的西蛮单于当即自尽于病榻上,一部分王族似乎想从地道逃走,然而不知为何地道被炸,许多人枉死其中。迦国士兵替代了原来西蛮镇守王庭的兵力,并将一些重臣贵族看守起来。
舒兰走过场面事后,便委托宋老将军协助迦烜在城中指挥,处理后续事宜。毕竟攻城是军人的任务,而治国便是文官的责任,舒兰无意在此久留,这夜就策马赶回了仍然驻扎在城外的大营。
黑夜的天空下起了细雨,打在脸上,阴凉地如同细针。
舒兰、唐雪松几个其实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为了威吓西蛮百姓,立好迦国雄风,他们皆是潦草包扎过后就陪同迦烜入城,是以震慑西蛮。
此时在细雨中窜动的火把,隐约间好似阎王的鬼火,阴魅地带着死亡的气息。
已经结束的战场上,士兵们忙着清理战局,而军营里的士兵们,则忙着照顾伤兵。先前还充斥着杀意的营帐,此刻只剩下冲鼻的药味和残留在盔甲兵刃上的血腥气。
“怎么样?”
舒兰赶回到军营时,看见军需处的许燕京正手拿笔墨,晓得他在统计伤亡人数,遂急忙上前询问。许燕京面色阴沉,他瞥了唐雪松一眼,望向舒兰,隐忍着嗓音说道。
“骑兵、步兵各损三万有余,弓箭手损一万人,具体数字还未能尽数算齐。校尉级以上的将领,骑兵营唐雪峰受重伤,昏迷不醒,步兵于维腿部受伤,□□营罗钢腰腹被砍,正在治疗。”
说到这里,许燕京豁然顿住,面色苍白。唐雪松也是面色一沉,他大哥昏迷不醒?那是醒还是不能醒?
舒兰皱紧了眉头,双手握拳,已隐约猜到许燕京后头要说的话,厉声吩咐,“继续!继续说下去。”
许燕京略哑着嗓子道:“骑兵校尉杨烈、步兵校尉刘铜、□□校尉武树军,战前阵亡。”
“你说什么?!杨烈和刘铜?!不可能!这不可能!”
章鹏冲上前抓着许燕京的衣领,用破嗓子大喝,下刻人已是窜了出去,就要去找人。
然而他找到的只有他们的尸骨,甚至是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骨。
沙场势乱,人马交战,一旦堕马身死,尸身还要面临着无数的踩踏。
西陉关,常胜坡上的那些坟头里,又有哪具尸身是安然无恙的。
阴冷的秋雨,漆黑的草原,夜幕下,舒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杨烈,他曾是章鹏给她指婚的对象,她记得他,笑起来憨憨的一个汉子,只瞧一眼就晓得是个老实人。偏生他上了战场,却是十分英勇善战,勇猛过人,一次出兵,便一举砍掉了十三个蛮夷的人头。
刘铜,舒兰的心腹,矮瘦的个子,他往昔最是喜欢同章鹏斗嘴,两人在长安的时候也总喜欢围着凤芷转,舒兰晓得刘铜也喜欢凤芷,可他多精明的一个人,早就看出凤芷的心思不在自个身上,早早就退了出去。他这个人,什么都喜欢算一算,有时候她真想将他调去军需管管银子。
还有武树军,一心想要她指点其弓法一二,破苍城之后,他们还举杯相约,大战得胜之时,必互相切磋箭术。如今他战死沙场,约定再也不能实现。只希望他到了地府,能够见到她的爹和兄长们,指不定还能在弓箭手艺上有所长进。
“元帅,节哀。”许燕京看舒兰难过,劝了一句。
舒兰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眶犯疼,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沉重,半晌,沉着沙哑的嗓音喊道。
“他们都是我迦国的好男儿,是我迦国的大丈夫!十八年后,又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孤傲的苍鹰在风雨中飞翔,不畏天险阻隔,而纵使沧海桑田,也仍不改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