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承诺 伤病(1 / 1)
“不,你办不到的。”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的答复,舒兰几乎肯定自己不会猜错,却不曾想过这个男子,竟会这样肯定地否决了她的能力。
是的,否决的不是她的条件,而是她成就条件的能力。
阿狼说话的时候几乎没有半分迟疑,那坚决的态度就是叫舒兰一时间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真不能办到。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能深入西蛮地界?”
阿狼摇摇头,“我不知道阿蓝被困在哪里,兽类本就比人类敏感,雪狼更是甚之数倍,我曾让阿雪它们在西蛮探访,但是毫无结果。”
舒兰听之笑道:“你只管答应我开出的条件,能不能办成这桩事,自由我来操办。何况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个鼎要紧的问题需要考虑。”舒兰指了指上头,“怎么从这里出去,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说罢,舒兰看着他又道:“你快些把湿衣服脱下来吧,我替你烤烤。”
方才她光顾着说话使计,也未发觉男子只顾着替雪狼顺毛,自己的衣服还不曾拿下来烘干。
“不用了,雪山上湿冷更胜眼下,我受得住寒气。”他拢了拢衣衫,半晌低声呢喃了一句,“而且也干得差不多了。”
舒兰抿着嘴,没有再劝,想来这人竟比自己还讲究清白?她心中苦笑,只将火烧得又旺上了一些,给两人取暖。
然后,他们一男一女一狼就安安静静地在这峡谷底,过起了无忧无虑的日子。
不过无忧无虑,其实也只是表面罢了。
一个忧心开拔的大军,一个忧心远处的雪狼。
大概这里真没有半点多余心思的,只剩下那头独眼的雪狼了。
这些天,舒兰看着它,心里颇有内疚,只是峡谷底下也寻不到什么好东西孝敬它,唯有殷勤地察看它的伤情,以期待能够拉近两人的距离。好在,雪狼似乎看在那男子的面上,渐渐对她放下了仇怨,几天下来,倒也肯乖顺地让她服侍着。
跌下峡谷的第五日,除了偶尔能听见头顶有苍鹰飞过的声响,便没了其他动静。而阿狼的脚伤倒是逐渐转好,偏生是舒兰的手臂开始红肿胀痛,甚至隐隐有青筋血丝爆出,单看之下十分骇人。
“这手,可不是要废了吧?”一军元帅,迦国大将,若不能挥刀射箭……想到这,舒兰自己都不禁蹙紧了眉头。
“你的手!”
阿狼初见舒兰肿胀的手臂,面色大惊,几日里舒兰总是不让他瞧见,私下察看伤势,不想今日感叹良多时却是被他撞了个正着。
天地良心,这次她可没想借这伤来讨得他的同情。
“不妨事,等回去找军医瞧瞧就是了。”舒兰很快将袖子放了下来,遮住恐怖的伤痕,阿狼带着雪狼跑上来,也不敢强看她的伤,只忧心忡忡,“可是……”
“嘘。”舒兰忽然食指点唇,就听见峡谷的崖壁一侧,有零碎的石头滚落下来,阵仗越来越大,似是有大动静。
待在谷底的这些日子,舒兰他们头上的那片云雾始终不散,因此无论他们看得如何仔细认真,也不能知道上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们此刻只能屏气凝神,万一上头来的不是她的人,光辩声音也可能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倥偬间,一道黑影一手拽着绳子急速落下,双脚如蜻蜓点水,游走在崖壁之上,一身轻功使得极为轻妙。
那人还未落地之时,已见得舒兰,霎时就在半空放开绳索,几个跃步翻身之间已稳稳落在舒兰的稍前方,单膝跪地。
“舒元帅。”
舒兰淡淡地看着他,此人她虽不认得,不过就这一手俊俏的功夫来说,就绝不是军里头能出来的。
“是……二公子派你来的?”
迦烜的暗卫,如今自家人里头能想到的高手,也只有他身边的这些死士了。
暗卫清楚二皇子的身份不可随意暴露,应道:“是,二公子就在上头。”
舒兰皱眉,真是胡闹,他难不成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唐雪松也是混账,怎么能放他出来,万一迦烜有了什么差错,他们纵使打了胜仗也都要白干了。
舒兰定了定心神,问道:“上面都是自己人吧?外围可瞧仔细了?”
“元帅放心,此刻大军正在苍城门前与西蛮缠斗,西蛮此刻定然脱不开身,再者斥候都已在方圆布下,堪保安全。”
少时,舒兰颔首侧目对阿狼笑道:“我们终于可以出去了,等出了这座峡谷,我们暂且就要兵分两路了,为了阿蓝的安危,暂且你继续听从他们的吩咐,等到什么时候我救出阿蓝,你再兑现我们的条件不迟。”
也不等阿狼做出什么回复,舒兰便对暗卫吩咐道:“你先带他们上去,即刻放他们走,只对二公子说是我的命令便是。”
暗卫自然答应,阿狼迟疑了片刻,到底是点点头,抱着雪狼离去。
须臾,舒兰对着他的背影唤道:“阿狼,咱们后会有期。”
阿狼,这个名字取得随意,也不曾有人唤过,可这短短五日里,她却唤了无数遍。
银色的发丝飞扬的山谷间,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雪狼柔软的毛发,或许人并不如他记忆中的那般可怕,这……也许就是他们所说的善恶之分吧。
少时等到舒兰再被暗卫从谷底救上来的时候,脚未落地,却是觉得双耳一震,甚有天崩地裂之势。
“舒兰!”
峡谷上头,迦烜冲到舒兰的面前,可那阵仗委实似是要将她再推下去一次。
舒兰左手伸直,止住了他的势头,只偏头对他莞尔一笑。
“多谢殿下前来助我脱困,舒兰感激不尽。”
迦烜面色难看,眉头皱的像个老头子,“你在下面待了五天,就是和他在一起?!”
此时四周早已没了阿狼和雪狼的影子,舒兰遂对着迦烜笑道:“迦烜,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我在下头过了几日的清净,这一上来就听你这般呱噪,委实震得我头疼。”
“你!”
他特意带了人来救她,她就这么和自己说话?!
他这五日不吃不睡,只想着怎么来救她,可她天天带在身边的唐雪松呢?不止不许他来营救,还一再阻拦妨碍,那个小白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自己的主子性命都保不住,还有脸做什么亲卫!早该自刎了谢罪才是!
不过想来想去,最可恨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不止没有个女人样子,还、还这样不识好歹!
“你!”
彼时眼看迦烜又要爆发出狮吼功的十成功力来,舒兰以为与其到时她被吼得头晕目眩,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地扶额昏死过去算了。实则这五天,她在下头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诚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又不是阿狼,有一匹野狼守在自己身边还能安然入睡,何况她还是射瞎它的元凶。
如此想着的舒兰,立即表现出了身为军人的行事作风,做事干脆爽快,当即就如拖了手的兵刃直往地上栽去。
“舒兰?舒兰!”
迦烜紧张地接住舒兰垂落的身躯,面上惊惶无措,心里更是恐慌万状,“快!快把她带回去!叫军医!”
固然迦烜一路的声音仍旧十分吵闹,不过与舒兰来说,待在发小的身边,委实还是可以安稳得睡上一觉的。
一路无梦,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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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舒兰一觉睡饱的时候,她已身在自己的营帐之中,光是闻着自己身上盖了许多年的毛毯,舒兰就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如果没有耳边那些噪音的话,就委实更加好了。
“你再说一遍?她真的只是睡着了?”
“殿下,元帅的确只是因疲倦过度而正在休眠,至于她手上的伤,虽未伤到骨骼,但筋脉突张明显,好在并不严重,只需外敷内服,百日左右即可恢复如初。”
“当真?”迦烜声音明显平和了许多,军医再三保证道,“老夫不敢瞒骗殿下。”
不过彼时迦烜乐意了,舒兰可不乐意。
“你不怕瞒骗二皇子殿下,就敢瞒骗我么?”舒兰躺在床榻上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子看着一旁中年白发的男人,睡醒的目光里隐隐露出来的都是威胁,一如她唤他的音调,抑扬顿挫,孔武有力,“白军医。”
“在下不敢。”
“白军医家中世代行医,你的父亲更是壑帝钦点的御医院首。白氏一族,杏林名门,推拿过穴之术更是闻名朝野,令人叫服。这样的神医能人,何以同平常大夫一般,需要治我百天的时日?白军医,您若是故意好心要舒兰多多歇息调养,舒兰在此心领了,可您就不要藏拙了吧。”
白军医劝道:“元帅,伤筋动骨之事总是多加休养为好,何况元帅身负绝技,若然治愈中有一丝一毫的怠慢,都极有可能会对您的身体造成长远的影响。”
“白军医过虑了。”舒兰打断道,“我这人胸无大志,不喜欢将目光放得太远,也不愿想得太多。军人嘛,连命都是朝不保夕的,想这么多将来的事又有什么用?”
舒兰慵懒地笑着,嘴上说出来的却诚然是大实话,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不将之前阿雅姐一番功高震主的话放在心上的原因,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届时她还有没有这个命去想。
“你胡说什么!”一旁迦烜斥责道,“军医都这样说了,你就好好养上百日又如何?你本就是元帅,不该轻易上前阵,若然你有闪失,难道还要我迦国临阵换帅不成?!”
这一席话也不晓得迦烜酝酿了多久,委实念得壮志凌云,极有气势,听得舒兰也是稍稍一怔,少顷不等两人凝望的眼神收回来,帐外便有人急匆匆地小跑过来,步履明显很是急切。
厚重的帘帐被猛地撩开,露出唐雪松一张平静的面孔,虽说是平静,可他看着舒兰的眼神却是亮得紧。尤其一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从前线赶回来的。
约是愣了一刻,唐雪松先瞧过床榻上女子的样子,确认她无大恙过后,方对着一旁的迦烜行礼,“见过二皇子。”
迦烜瘪瘪嘴,懒懒应过后,唐雪松走近几步方对舒兰问道:“身体如何?”
舒兰仰面对他灿烂一笑,“放心,好得很,倒是战事怎么样了?”
“这几日苍城若是防御,便由章鹏率骑兵射火箭入城,若苍城应战,则由步兵的盾阵作为掩护,由弓箭手从后反击,并不与他们做深入之战。不过最新探得的消息,班赞已将苍城内的三座城门全部封死,只留西侧作为出入。”
舒兰颔首,“班赞看来打定主意要同我们耗下去了,想他是料准我们不会绕过城池由西门攻入。”实则,她也的确不能这么做,万一班赞设下陷阱,纵使大军不至于被围剿,却也极容易被打散,届时战局便难以控制了。
“去把军师请来。”
唐雪松应了一声,既要退下,背后舒兰又突然发问,“郝远呢?”
唐雪松脚下一顿,回过身望了迦烜一眼,才应道:“他正闭门思过。”
舒兰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不尤也稍稍抬了眉梢瞧过迦烜,装作不知情似的回问道。
“思什么过?”
迦烜冷哼一声,“自然是疏职之过,若是我的护卫叫我跌下悬崖,早就自己跳崖抵罪了。”
“可我眼下好好的,他若是死了,不就反倒是我的不是了么。”舒兰笑着,“叫他也过来。”
唐雪松应声退下。
“你!”
迦烜胸口又是一阵憋屈,这女人就这样急着见他?!明明在峡谷见到自己时,不见半分喜悦感激,如今回到军营,竟是第一个想要见那个面首?!迦烜气得咬牙切齿,一口怒气再也忍不住,发狠地站到舒兰的面前,俯视着怒吼道。
“舒兰!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明白了,那个男人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