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七章(下)(1 / 1)
“陈同,一开始的时候,我会怪你,我甚至把所有的事都怪你在身上。想着,我父亲挪用公款去炒股、败光了所有钱财,是为了让我出国念书。而我坚持出国念书,是因为你。但时间一长,我就知道这样的推卸责任是站不住脚的。我爸爸被抓,是因为他犯了法,是他自己做错了事情,想走捷径赚钱。而孩子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的的错,只不过我承受得痛苦要比你多。最不幸的是,这两件事一起发生了。我和沈致文结婚,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没有立场,也不需要为我担心。我有时候甚至在怀疑,那三年我对你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还只是一种无知的迷恋?”
“你不需要否认当初的感情,来将我推远,”陈同重新抓住了我的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忘记你,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现在,不能让我像个哥哥一样在你身边,照顾你吗?”
我笑得无力:“我表哥,我堂哥,我家里所有的亲戚在我父亲有难时,都不愿意帮助我。我把房子卖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没有人在我身边。我要怎么相信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你?当初,不正是你先把我抛弃的吗?”
“当时,我说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的,是你”
“所以我现在要和你在一起,你还愿意吗?”我被我自己的话吓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出来。陈同好像真的在考虑,而我,好像真的在有所期待。最终,他问我:“一切还回得去吗?”
我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好笑的笑话:“那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我!你滚!你给我滚!”说完,我提起被子捂住脸,大声哭了起来。“子幸!”陈同试图将被子拿开,我挣扎着不让,结果就是血液回流,要重新扎针。
护士语重心长地说道:“唐小姐啊,你血管本来就细,不好扎针。这下换了只手,你可不要乱动了啊!”我不说话,躺在那流着眼泪。陈同向护士道了声谢,护士又说:“你这男朋友也不知道怎么当的,挂水还和她闹,再闹就没地方扎了!”陈同有些愣:“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你看好她啊!”
我觉得自己好蠢,在他犹豫的时候,我竟然真的在期待!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在心里骂自己没用,一个人怎么会两次掉进同一条河流里?不是说好要坚强,要习惯一个人,不要再受伤吗?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不停地哭,陈同就在旁边给我递纸巾。“我不想看到你,你走。”
他拿着纸巾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我给沈致文打电话,让他来陪你,好不好?”
“不用。”
“你在上海还有什么朋友吗?同事?找他们来陪你?”
“没有。”
“子幸,你不要闹小孩子脾气,你现在在挂水,一个人,万一自己睡着了怎么办?必须要有人陪着的。”我没有再说话,也不哭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慢慢睡着了。
当年,我和徐夏兴趣相投,又有地理优势,很快结为革命战友。“你也喜欢《暮光之城》?”徐夏抓着我的饭卡,激动到不行。
杨伟强一把抢过去:“什么东西?”
“那部吸血鬼的电影吗?”陈同问。
我点头:“这张卡贴是《暮光之城》里告白的场景。”
徐夏问我:“你在哪买的?我都没看见卖过周边的!”
“我在网上做的,有好多呢,明天带给你们!”
我在心里自言自语,贝拉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了爱德华,我十七岁的时候遇见了陈同……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由活动,她拉着我去逛校园。刚出楼梯口,后面就传来不齐整的脚步声。“陈同!”我寻声回头看去,篮球在空中亮出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稳稳地被接住。“今天和七班打,杨伟强,上来让他们进个球,别显得我们太不人道。”杨伟强抢过陈同指尖转着的篮球:“我让了啊,他们班太渣了,没一个拿的出手。”
“我们去看比赛吧。”我小声向徐夏提议道。徐夏转了转眼睛:“你确定要去?”“嗯?”
到了球场,我才理解徐夏的良苦用心。“你是不是喜欢陈同啊?”徐夏突然问我。我看着围住球场的女生,或尖叫呐喊,或小声议论。我有些心不在焉:“你说什么?”陈同进了个球,徐夏随着人群鼓起掌来。我才明白过来徐夏说了什么,望着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徐夏还是没有看我:“我和他小学是同校,他简直是某种吸铁石,喜欢他的女生源源不断,从来没有停过。”
“那……”我一字一顿:“你喜欢他吗?”
徐夏反问我:“你觉得呢?”我摇头:“我不知道,你和每个男生看上去关系都很好。”徐夏笑:“只是看上去而已。”过了一会,她又说:“我们是朋友,如果喜欢就做不成朋友了。”我长叹一口气,徐夏低着头,玩弄自己脚下的沙砾:“你可以试试。”我看着球场上的身影,两眼发光:“我想试试。”
早上醒来的时候,陈同就趴在我手边睡得正熟。我抬起手,轻轻触碰他的头发。高中的时候,爱耍帅,学校不让烫发染发,他就把两边弄得短短的,中间留得长长的,用吹风机吹成型,也算是最时髦的发型了。现在的他,之前两次匆匆忙忙的见面,我都没有发现。比起沈致文和顾岩的打扮风格,他更加简单、干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穿衣发型都变了,我们就真的成为了大人,工作赚钱,开始学会规划人生了。
可是,你的人生里没有我,我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你醒啦?”陈同抬起头,我靠近他的脸,说道:“你流口水了。”陈同急忙用手背去擦,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我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迅速地收起笑容:“哦,我看错了吧。”
陈同伸出手揉我的头发:“真好,这样才是你。”我翻了翻白眼。“你要吃什么吗?我帮你去买?”
我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吃八个生煎包。”他说:“不行,生煎太油腻了,我去给你买粥。”我埋怨道:“那你还问我干嘛啊!”他走后,闲得无聊,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穿病号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注意!注意!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本人已亲自确认过,xx路xxx超市的xxx红酒为假冒伪劣产品!
顾岩电话很快就过来了:“你在医院?”
“对啊,现在才七点,你这么早起?”
“早毛啊,我都没睡,折腾了一晚上,刚到家。”
“咳咳折腾”
“你别想歪了,你不在家,我和致文就去赶二场子,玩到现在。你没事吧?几十块钱的酒你也敢喝?”我解释道:“那个没有几十块,只有十九块九。”顾岩感觉被我雷到了,我体贴地说道:“你熬夜很累吧,快去睡觉吧。”
“唐唐”顾岩突然喊我。
“怎么了?”我从病房的门缝里,看见陈同手上端了粥,朝我走来。
顾岩似乎犹豫了很久:“你相信分手之后还会在一起吗?”我不说话。“如果事隔这么多年,他再来找你,是不是很渣?”
陈同好像遇见了熟人,打完招呼后,站在原地与人攀谈起来。我握紧了手机:“陈同不是渣男是我自己”我有些哽咽:“是我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热脸贴冷屁股,是我自己犯贱我不知道情侣复合的概率有多大,我只知道,或者是才清楚地明白,自己对他一直抱有幻想和期待。他以前,也许是不忍我的痴心,也许是还对我有一些些好感,又或许,只是好奇我对他的喜欢而现在,他只剩下愧疚和同情了”
“唐唐”
我看着他与别人谈笑,回想起昔日种种,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顾岩,如果我抓住了他的软肋,与他纠缠不清是不是很坏?可是,我舍不得好不容易戒掉他,如今让我碰一下就拿走,岂不是很残忍?”
“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这样太消极了。”
我有些无力:“我不是消极,我是绝望”
顾岩用自嘲地口吻说道:“艺术作品里的爱情,都是无私伟大的,两厢情愿的。但你要知道,正如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爱情也不是纯粹的。有多少人是主动去爱,又有多少人属于被动爱上?而主动去爱的那一方,注定要牺牲。爱情里的阴暗角落,总要有人守着。”
我笑:“那还是真爱吗?”
“这就是离开童话世界的现实爱情。”
要是换做平常,我一定举一百二十个例子来反驳他。但现在,我竟然无言以对。
“可是,我还是没听明白。你是在打击我呢?让我直面惨淡的人生?还是告诉我要不顾一切,去把他夺回来?”
顾岩难得一本正经:“顺其自然吧,不要刻意。唐唐,你大概是我见过最会逆来顺受的女人了,这不是你的必杀技?”
陈同推门进来,礼貌地向隔壁床的病人点点头。我匆忙结束和顾岩的对话,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
我掩饰了所有情绪,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埋怨道:“你真买的粥啊!这么清淡我怎么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