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一章(下)(1 / 1)
01.
醒来第一反应是看了看闹钟,下午两点!
一下子坐了起来,又想到今天不用上班,长吁了口气。
“你怎么了?”
我转头,身旁躺着的、只裹着一条浴巾的,不是沈致文是谁?
低头看看自己,还是昨天的衣裤,吓我一跳。我翻了翻白眼,都懒得质问他,便欲起床。谁诚想,沈致文一把将我拉住,压在床上。他靠得我好近好近,我甚至感觉到了那玩意在顶着我。
我以前从来没有静距离观察过沈致文,平常都保持着安全距离。他的眼睛原来这么大,睫毛笔直,根根分明。我的鼻子自然而然吸进了他的味道,让人躁动不安的男性荷尔蒙充斥着我的世界。
我大概是太久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了,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渴望着。但是望着他的脸,似曾相识的情景重现在眼前。
那个人······
我像是被泼了冷水,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所有的挣扎都毫无痕迹,我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
沈致文认真地说道:“你不知道男人早晨会一柱擎天吗?”
我目无表情地望着他:“亲,这是下午,而且你是同性恋。”
他从我身上下来,躺在我旁边:“我和小岩还讨论过,这一年多了,你既不找男人也不找女人,你有过性生活吗?”
我努力压住心中翻滚的波涛,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他:“我不需要。”
他歪过头来,一脸嫌弃的表情:“你是无性恋者?”
我微笑:“也许吧。”
两人就这样躺在床上,我抬眼看去,沈致文昨晚一定是把窗户打开了,窗帘在风中飞舞,房间忽明忽暗。
我质问他:“你昨天晚上怎么不关窗户?万一下雨怎么办?我桌子上好多书呢!”
他没有回答,反倒是问我:“你怎么不好奇我发生了什么?”
我皱眉:“我问了你会告诉我吗?”
他摊手道:“会啊,说实话,你是和我关系最好的女人了,除了我妈。”
我对他挤出一个笑容:“荣幸之至。”
他自顾自地解释道:“我和小岩吵架了。我爸让我去公司上班,给我派了女秘书,然后小岩说我和那女秘书公然调情。我就来找你验证了,你回头告诉他,我和你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上发生了什么,告诉他我到底喜不喜欢女的。”
我无语:“他一定不会相信的。”
沈致文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为什么?小岩说,你是他见过最诚实守信的好姑娘了。”
我耸了耸肩:“因为顾岩觉得我不属于女人的范畴,所以找我验证没用。”
在沈致文的大笑中,我起床洗漱,然后穿着拖鞋下楼去打包生煎回来吃。
我觉得我自我调侃的功力简直了得,十分佩服自己。
我买好早饭回家时,沈致文就裹着浴巾在晃荡。
我关门用了点力,发出声音,让他知道我回来了。
他朝我走来,手上拿着小本本。
我上前一把夺过存折:“你怎么乱翻我东西!”
说着放下生煎,回到卧室,捡起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透明塑胶袋,把存折包得严严实实。
他大概以为我真生气了,过来解释道:“我躺在床上看见柜子底下有东西······”
我瞪着眼睛说道:“看见了你就能碰吗?”
他抓抓头发:“不至于吧,又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里面也没多少钱啊,你要的话,我······”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但我一丁点都不想和他解释。
我打断他:“别说了,出去吃早饭。”
“好吧。”
我饿坏了,一下吃了八个生煎,创了历史新高。
沈致文含着筷子,一脸不相信地望着我:“唐子幸,你还是女人吗?吃这么多?这东西全是油,你不怕胖死啊?”
我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撇撇嘴,解释道:“我干的是体力活,要吃饱才行!”
沈致文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天天干体力活啊,也不像你啊!”
我想了想:“体力活?干什么?哦······那顾岩应该多吃些。”
沈致文怒吼道:“明明都是我在出力!”
02.
我不知道沈致文用何种方式与顾岩和好了,也不知道他用何种方式向顾岩讲述了这件事。
顾岩似乎觉得很抱歉,特地打了个电话给我:“老婆······”
“我不是你老婆······”我纠正道。
“好吧,唐唐,我发誓在我心中,你真的是个女人!就是胸小了点,但没事啊,我和致文都喜欢胸小的。”
把我气了个半死。
我照着镜子,左看右摸,觉得自己的胸也不是很小啊,算是亚洲人正常水平吧。一定是那两个人尖下巴大胸妹看多了,才嫌弃我身材不好!
手掌慢慢下移,停留在腹部,眼泪突然就蹦了出来,蹲下来哭了会,然后回房间翻出藏着的存折,一遍又一遍看着存款余额,心情才慢慢平复了。
沈致文像个孩子,顾岩更像个孩子,他们两个人简直就是来游戏人间的。
我不一样,我要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和他们认识久了,会让我产生错觉,这种错觉是要命的。我可以笑,但我心里要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不是在笑。生活的重担有时压得我喘不过气,但这种压力让我不敢怠慢片刻,只有这样,我才能一直站着,不被压垮。
03.
我已经勉强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导游,做这行,我第一个学会的,就是不要破坏“行业规则”。
我记得第一次带团去临时增加的景点,我向每位游客收了全票价,但发现团购票比全票价便宜了好几倍。其实赚这种钱属于正常的“行业潜规则”,不少低价团都是零服务费,导游的工资是需要自己挣出来的。
但我犹豫了很久,最后在结束行程的时候,良心上过不去,把差价退给了游客。
我满心以为这样做,至少会被游客感激。但没想到,最后不仅报酬很低,还收到了投诉----有的游客怀疑我在其他景点也多收了门票没有退。
还有就是,刚入行的那段时间,每每遇到大方的游客给小费,我都不好意思独吞,与司机平分。可后来,其他导游就在背后指责我,说我破坏了行业规则。
因为照常理,小费导游拿大头,司机拿小头,不给司机都是可以的。他们认为,我自己想当好人,结果让他们为难。
而事实上,的确是这样的。
有时规则并不是束缚我们的枷锁,恰恰是我们的□□。前人累积下来的经验慢慢形成大家不成文的约定,一次又一次的碰壁,让我深深地意识到,遵守行业规则的重要性。
如果世界是个正方形,沈致文和顾岩在一个平面,我一定与他们相邻。那条相交的线,就是我们的“行业规则”。
如果我强行要跨过去,整个世界都会倾斜,一定连空气都适应不了。
我看不全他们,他们也不了解我,所以相处起来,必然困难重重。
我摸爬滚打,犯错吃亏被骂,使得我小心翼翼。
我缩在床上,抱着自己,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悲。
我只爱过一次,便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连交朋友都变得艰难。那个极尽缠绵的夜晚,那个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个我曾经甘愿付出全部的男人,在我梦里闪回,可惊醒后,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
早上洗漱时,发现眼角周围起了好多疹子。痒得不行,没办法,只好擦药膏。那个药膏我一直备着,我知道里面有激素,用多了不好。曾经坚持不用药,却久不见好,不小心抓破了,更加严重。我已经很小心地护理脸部,用温和的洗面奶和护肤品,但只要一哭,此症必发。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让人无能为力。
激素类药物药效迅速明显,但副作用严重,还会产生依赖性。
04.
顾岩又打电话给我,说我夜生活太过单调,想带我出去“浪一浪”。
我理由充分,拒绝道:“我不喜欢那种乱七八糟的夜店,灯光晃得我眼睛疼,音乐震得我耳朵疼。进去不到一会儿,我的五官会瞬间丧失功能,变成聋子、瞎子,连吃东西都不利索,闻到的全是□□的气味。”
顾岩被我逗得大笑起来:“哈哈,你不是得初老症了吧!”
一旁的沈致文接过电话,说道:“唐子幸,我认识一朋友才开了一酒吧,挺有格调的,没那么乱,你去不去?”
沈致文知道我喜欢喝酒,他来过我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但还是看过被我到处乱摆的空酒瓶。
我小时候,爸爸就把我抱在怀里,用筷子沾着白酒点在我舌头上。
我酒量不说很好,比起一般的女生也是不错的。近年来,压力大时,我就买酒回来,就着花生米,边看电视边喝。
“可是我在戒酒,我已经很久不碰酒精了,连含酒精的饮料都不喝。”我使出了必杀绝技。
“唐唐,你可以喝果汁嘛!”
他们估计开了免提,顾岩像是站在离手机有点远的地方喊道。
我理智清醒:“你们别诱惑我了,不去就是不去!”
沈致文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出来玩玩嘛,我还想着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你看你天天活成什么样了?你那生活品质和猪有区别吗?每次喊你,你都不去。不去就不去,我又不是非要你去,你也太无趣了吧!”
我小声嘀咕道:“这段话好绕口,你不会精简用词吗?”
沈致文连话都不想和我说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虽然知道用不了几天,沈致文就会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他永远不知道自己有时候说话多伤人,就像他永远觉得自己是真理的那方。
他或许真的不把我当女人对待,才会连基本的客气都没有,才这么不在乎我的感受。
他总是在无意间,戳中我心中最痛的地方,却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