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收拾摊子(1 / 1)
【五】
秦云彦在家安歇了没两天就又不回来了。
欢庆当然是很习惯他这样的作风,奇怪的是他那个助理Dent,大晚上的给她打电话说秦总今天有会议要开,开完会要赶去别市出差,要个三五天光景。
“要出差就去,不用跟我报备。”
“这是秦总交待的,让我跟夫人您说一声。”
“好了好了,那我知道了,下次你不用跟我说。”欢庆的语气十分打发,“还有,大晚上的没大事情不要打电话到家里来,这么大个房子电话铃声铃铃响的,让人起鸡皮疙瘩。”
挂掉电话,Dent深吸了口气,看了眼伏案写字的总裁,欲言又止。
秦云彦看他一脸憋得慌的表情,有些好笑。等签完了手头十多个文件,才微微笑着抬眼看他,“说吧。”
Dent思忖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圆润的句子,只能如实说:“夫人说秦总要出差的话就去,不用跟她报备。”他偷觑了眼秦云彦的表情,好似没有异常,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她说以后晚上少给她打电话,房子太大,电话铃声响起来让人起鸡皮疙瘩。”
秦云彦默默坐了好一会,“你觉得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Dent一愣,插嘴上司的家务事,这不是没事自己找死么。
纠结了几秒钟,一脸诚实地回答:“我跟夫人没什么接触,不清楚夫人是怎样的人。”
秦云彦也大概觉得自己问多了,正要低头继续处理文件,就听到门口一个打趣的声音响起来,“我觉得嫂子是女中豪杰。”
见总裁一脸“懒得理你”的表情,杨天昊狗腿地笑起来,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看这个架势,Dent十分识趣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一关,杨天昊就接着说:“老实说,云哥,嫂子还真是我见过的女中豪杰里的女中豪杰。我瞧着云哥以前身边那些女的,给你甩脸子表示清高不在乎的也不算少数了,但是像嫂子这种甩了你好几年脸子的,还真就她一个。”
秦云彦的脸立马就黑了。
“诶,云哥,你别气啊。”杨天昊嘿嘿笑着,“我这可不是故意刺你不开心,我这不是赞扬云哥你眼光独到么,我对云哥你和大嫂可是非同一般地敬重着,嘿嘿嘿嘿……”
秦总裁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多少,但细细一想,杨天昊和吴越两小子好像确实从来对欢庆都挺恭敬,一副大嫂独尊大嫂至上的样子,“看起来你挺怕她的。”
“可不是!”杨天昊叫道:“大嫂那张嘴就是一把刀啊,扎起来是一点都不要命。看看吴越那小子在她嘴底下吃了多少亏就知道了,他可是比我还怕大嫂。”
秦云彦有些好笑,“两个大老爷们怕一个女人。”
“云哥你可别说,其实到底我跟吴越也不是真的怕大嫂,说两句就给说两句,我们和云哥什么交情呀。”杨天昊说着,表情带了一丝认真,“我们俩是真觉得大嫂不容易。”
“哦?”秦云彦挑了挑眉。
杨天昊有些小心地观察了一下面前这位总裁的表情,大义凛然地把心一横,“我说了云哥你可别生气,照例说这是你的家务事,咱就算是哥们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我看大嫂熬了这么几年还这么维护你的,也真是觉得她不容易。”
“我记得是去年吧,我带着我女朋友去逛商场,正好碰上了大嫂也在,正好……碰上了那谁也在……”
“那谁?”
杨天昊笑了笑,“云哥你自己都记不清我哪还记得,就那段时间在你身边一女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听到那女的跟那收银员炫耀说自己是宜丰大厦某位高层老总的女人,管着一整幢大厦呢,买多少件衣服都不是什么事……这说的除了云哥你还有谁。”
“大嫂那会好像就买了件男式衬衫吧,刚要刷卡那女的就咋咋呼呼说也要大嫂手里那样的衬衫。那款式就那一件,那收银员要能给了那女的才怪,正主在这呢!”
秦云彦盯着光洁的桌面,没说话。
那张黑金卡是他送给欢庆的结婚礼物,当时也就是为了说明“我有钱”这个事实,虽说这卡很难得,但是本质上也就是一张信用卡。他一直自傲,身份这种东西,哪需要什么卡片来象征,他就是秦云彦,秦云彦这三个字就是他所有的身份。
作为结婚礼物送出去之后,关于那张卡的消费记录一度都是空白。他一度以为这不过是欢庆为了表示自己不爱钱财的美好品质,直到有次回家,他在储物间里看到那一箱子他送她的结婚礼物——精致的包装纹丝未动,陈欢庆根本就没打开过那个箱子。
承认自己自作多情实在是很不愉快的经历,于是他冷着脸把箱子拉出来,还数落了欢庆一顿。
那会欢庆根本没理他,直到她眼尖望见那个透明小盒子,里头安静地躺着一张锃亮的黑金卡,“一眼看到就觉得值钱!”她那时是这样评价的。
重见天日的黑金卡遭受的待遇好像并没有多好,他以为能见到一溜的高端消费记录,然而最终发现陈欢庆只不过把它当做一张十分普通的消费储|蓄卡的时候,内心真是五味杂陈。又莫名觉得她这种看钻石跟看黑炭似的态度,深得他心。
他秦云彦的老婆就该有这样的霸气,什么颜色的卡都当做简单的储|蓄卡一样,买零食买白菜买薯片的绝不手软!哪像是那些他随手给了一张金卡白金卡的就乐到天上去了的凡俗女子!除了爱买高级化妆品就是爱买跟着一串零价格的品牌服装,俗气!
真相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能漂亮地粉饰真相才是水平!
“云哥你是没看到,那女的跟大嫂真不能比,一眼看到那张黑金卡眼睛都直了。这卡才几个人能有,懂点道道有点眼力劲的都知道今天是真碰上正主了,结果那女的明明看见了,还在别人面前跟大嫂叫板呢。”
“是吗?”
他听着语气透出点森然的怒气来,他一向不太关心女人的心思,拈花惹草这种事情也全看心情,至于搭上的对象是如何的性格和如何的脾气,也从来懒得搭理。打心眼里,他是看不起这些以色事人又对他的钱财感情有所求的女人,因此容忍度还挺高,小打小闹的事情他从来略过。
可是,要是妄想翻了天,跑到他老婆跟前去作死,那就不一样了。
杨天昊看到秦云彦脸色不怎样,就没敢往下说,几句话卡在嗓子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然后呢?”
“这个……然后就是大嫂把那女的用几个嘴刀子给撂了。”
可以想象。
“什么样的嘴刀子把人给撂了?”
杨天昊忍不住露出一脸赞叹的表情,那可真是记忆犹新。
他现在还记得那女的穿了一身名牌,硬着脖子跟欢庆宣扬自己的男人多么爱自己的场面,真心不嫌臊得慌。女人一旦坠入情海还真是低智商,虽然秦云彦很少带欢庆出门这样那样的,媒体面前也从来见不到所谓的“秦夫人”,可人结婚证上写着呢!
在公共场合当着外人抽欢庆的脸,那不就跟抽秦云彦的脸一样?
好在欢庆那张脸向来是坚如铁石,金刚不坏。
一脸面无表情听她说完,礼貌地笑笑,“这位小姐这么想要就拿去吧,我也不是特别想要这件衬衫。”
那女的摆出一脸胜利的表情,“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只能挑件别的送给你爱人了。”
欢庆尴尬地笑了笑,朝那女人举了举手里的咖啡,“刚走路走得急,不小心在楼下撞到个扫地大叔,怪不好意思的,咖啡洒在他刚洗过的衬衫上了。”说着面带焦急地看了眼收银员,“我也不挑了,你随便给我包一件吧。”
杨天昊的嘴巴能成“O”型,抢了半天,敢情这国际大牌店的衬衫是送给扫地大叔的。
有钱就是任性。
那女人明显气场垮了一截,“你不是买给你爱人的?”
伸着脖子凑到陈欢庆面前去,不落刀真是对不起天地良心。
“我爱人不喜欢这种摆出来卖的。”欢庆一脸惊奇,仿佛觉得买这家店的衬衫送给自己老公是一种羞辱方式,“这位小姐我看你眼光还是不错的,对你爱人也挺上心,推荐你给你爱人买件手工订制的吧。男人嘛,就喜欢独一无二的。”
那女人一时反应不过来,黑了脸干笑,“你的建议我会听的。”
欢庆接过收银员包好的另一件衬衫,一脸温和的笑意让人如沐春风:“你和你先生的感情一定很好,这衬衫也是不便宜的了,想必你先生也一定是成功人士。”
那女人一听,笑得十分自信,看向欢庆的眼神还带着一股胜利的不屑,“那是当然了,他可管着一整栋大厦……”
事实证明,要充胖子,必须先打肿脸。
那女人硬生生接下了那句“你先生”而又不否认,就只能闭上嘴把脸送出去了。
只见欢庆一双眼睛流露出十足的赞叹,“真厉害啊。”说着她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又暗了下去,“哎,成功人士总是有许多女人眼巴巴看着,我看今天咱俩都看上了同一件衬衫,还挺有缘的,别怪我说多了,男人啊,得看紧点,可也不能老看得太紧。”
“有时候啊,男人在外难免压力太大需要发泄,舍不得往自己老婆身上倒苦水,找个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也是正常。还是要看开点,老婆就一个,可不能随手丢,那些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倒是不怕,满世界那么多拾荒捡垃圾的呢。”
杨天昊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看着欢庆那一脸“同是天涯人”的真挚表情,简直叹为观止。如果他没跑错片场的话,眼前这一幕明明唱的是一出戏,说的是同一个男人吧?怎么就觉得这么扑朔迷离,精彩绝伦呢!
女人的脸更难看了,拿着衬衫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欢庆歉意地朝她笑,“不好意思一下子说多了耽误你时间,咱们有缘分再见的话再聊,我今天赶着给那扫地大叔赔礼呢。”
“顺便,祝你和你先生百年好合哦。”
说完她一个眼神都没给杨天昊,踩着高跟鞋就嗒嗒嗒地走远了。
到今天想起这一幕,杨天昊还觉得意犹未尽。也是那会,欢庆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老婆跟小三四五六什么的,那是绝对不能相提并论的。
秦云彦一边听着一边眯起眼睛,心情有点复杂。
他还记得那件衬衫,大约是去年他生日前后吧,在家里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他当时看到以为是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结果到第二天欢庆去上班,从头到尾一个字没提。后来他忍不住“不经意”地提起。
欢庆说:“哦,那衣服浸过狗血,别碰,我放在那辟邪用的。”
他现在领悟了,那件浸过狗血的衬衫应该就是那“扫地大叔”的。
原来,陈欢庆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暗处,花样出刀,捅过他无数遍。
杨天昊看他一脸深思的神色,忍不住想要为嫂子说两句话,“云哥,别的事情不好说,但我吧,真心觉得嫂子人不错。你看别人都踩她脸上了,她也没在外人面前下你的台,不吵不闹的,真心是不容易。”
说着,微微叹息,下了个斩钉截铁的结论:“嫂子是个好人啊。”
秦云彦忍住去细翻旧账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点头,“确实是个好人。”
正说着,总裁办的秘书来了电话,秦云彦才嗯了一声挂断,吴越就推门进来了。
“这是什么风把吴总吹来了啊!”杨天昊笑着打趣。
“别离间我和云哥兄弟感情,什么吴总不吴总的,云哥永远是我大哥!”吴越嬉皮笑脸的,一直没个正经。
秦云彦冷哼一声,“老秦家九代单传,你打哪冒出来的回哪去。”
杨天昊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到吴越脸上,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云哥这是灭了自己叔伯也要正名的节奏啊,哈哈哈哈……”
吴越苦叹一口气,“云哥跟嫂子真是夫妻同心,说起话来都同声同气一个风格!”
“还真是!”杨天昊说着给吴越递过去一杯茶,“刚还跟云哥说到大嫂呢,女中豪杰!”
吴越赞同地点头,“虽然嫂子老磕碜我,但嫂子人是真心不错,要不然怎么是云哥的老婆呢!”
秦云彦隐约觉得,这两个人身上藏了不少除了“狗血衬衫”以外的真相。
知道多了,心塞;放着不问,又觉得错过了什么。
“说起来,云哥你在乔南大学投资造的那栋实验楼是为了嫂子么?”
“怎么?”
“嘿嘿,云哥其实还挺疼嫂子的吧。”吴越笑说,“我在乔南大学见到嫂子好两次了,那栋实验楼取名了吗?是不是计算着取嫂子同名呢。”
秦云彦挑了挑眉,欢庆去乔南大学?他看了眼眼前的吴越和杨天昊,心头有些不舒服,好像关于欢庆的事情,他知道的很少。就连她那个在疗养院的爷爷,也是结婚好一段时间了,他从秦母嘴里知道的。
印象里,陈欢庆除了看看动画片,就是睡觉吃东西,平时也没见到她有什么关系很好的朋友。当然了,最大的可能是,欢庆有,而他不知道。
他的脸色冷了下来,“管这么多,你公司很闲吗?”
吴越嘿嘿一笑,“云哥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