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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江北王，您都听到了？”徐奕其有些心虚的问。
“并没有，只从徐枢密使的那句‘他断
袖’开始。因为徐枢密使的声音委实有点大，而尹某人恰好并不耳背。”
白醉生道“既然这样索性把话说开吧，当日为何要暗杀秦慧云。”
“自然是为嘉王消灭罪证，毕竟他曾经是我的学生，我教了他六年，他的本质不坏只是有点偏执，明明是皇子，在母妃死后，却饱受欺凌，那种落差，你们完全不能体会。因此我总记挂着他。”
“江北王，此言差矣”白醉生道“如今的局势你也明白，稍不留意便会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你口中本质不坏的嘉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赵嘉可，而是先帝的专断，善妒，弑杀。当然我也有责任，我当年并没有教好他，让他忘却心中的不甘。但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没有谁生来就该王者天下。在我的眼里，坐龙椅的赵幽可并没有比赵嘉可更合适多少。可是赵嘉可做错了。因为无论是谁，无论有多么天大的委屈，都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让这个天下动乱起来。因此我始终站在当今圣上的这一边，从未有二心。”
尹杰顿了顿“就在今年这一年，十五年前埋下的祸根，是时候该了结了。而尹某也正想着去锦川一次。因为为人师的，总还想多给他一次机会。”
“江北王，不会是想叛逃吧。”白醉生眸光幽深
“其实这也是陛下的旨意，明日尹某便要动身前去锦川宣旨，命嘉王进京侍疾。”
是夜，徐奕其正睡的香甜，忽然被一阵大力推醒，徐某人怒目圆睁，入眼的便是白醉生那张出尘绝世的脸，徐奕其心道：老子没毁容之前不比这厮差。
“大人。君上有旨，让我们暗地里与江北王的钦差队伍一同入蜀。”
“怎么回事，莫非君上还是对江北王放心不下吗？那干嘛还要命他去锦川宣旨。”
“路上在细说，到地方你就明白了。”
“哎，他们明天才走，那么一帮钦差脚程又慢，我们何苦要现在就要动身。”
“因为我们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两日后。
“白醉生，这不是入蜀的方向吧。”
“当然不，我们这是要去大理。”
……
大理，建昌府淹没在重叠山峦与厚重的夜幕中。城外，绵亘十里的零星火光沿着陡峭的山壁而上。夜空中的星子，明灭可见，那一轮的清月，皓白如雪，透露着清辉，照亮了周围层云的影。
在那之下的广袤原野，茂盛草木，沾染了月光清辉的影，在深厚的夜里，井然有序的墨色队伍快步前行着。
徐奕其看到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不出话。
“看到了吧，这就是君上的打算，兵出大理，借天断山脉入蜀，一旦嘉王抗旨，拒不回京，即刻兵入锦川。如此，不到秋收，蜀中不饥馑，这面大军一截断，想策反蜀中便没那么容易。”
“江北王可知道此事？”
“并不知晓。”
“那君上可把江北王至于何地，若逼得江北王反投嘉王，岂不太阿倒持，江北王一人可顶精兵十万。嘉王若杀江北王，君上岂不是自废一员大将。”
“我相信以江北王之仁心，江北王不会反，以汴梁尹家的一百三十六口人命，江北王还不敢反。嘉王若杀江北王，于君上而言，从此我朝再无第二个异姓王，也算好事一桩。”白醉生勾唇一笑“而我猜嘉王应该杀不了江北王。”
在行进的队伍中，有人向他们走来。来人有这一双上挑凤目，正是那日在大理城郊所见奚世辰不错。
“大哥。”奚世辰向白醉生恭敬一拜。
“妹婿，小妹近来可好。”
“挺好，只是有些想家。父王说，如今局势不稳，待今年一过，宋帝平定锦川后，我一定陪着她去汴京看望岳父岳母。”
“小妹自幼便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性子谈不上骄纵，一点小性倒还有。还望，妹婿多担待些，只是也不可太过惯着她。妹婿对小妹的照顾，以及此番借道我军，并亲自向导。醉生在这里谢过了。”
“大哥，这样说便是折煞世辰。”
白醉生与奚世辰单独说了一会子话，徐奕其去见了军中几位将领，却发现虎贲军中的老人不少，尹杰的嫡系下属却不多，徐奕其心道：君上到底还是不能全信的。只是尹杰与赵嘉可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
忽然一位明丽女子拍上徐奕其的肩“伤都好些了吗？还以为你已经彻底不中用了呢。”
一回头，正眼瞧见一身戎装的清河郡主，美艳的容貌，眉眼中流转的却是寻常女子少有的飒爽英姿，正是兰秋柔不错。
而兰秋柔身后的挺拔男子自然是寇显不错。
“徐副将，好久不见。此番若尹将军不能领兵，只怕徐枢密使的官职还得往上升。”
徐奕其轻笑一声，目光流转二人之间流露出狭促的光“在怎样平步青云，也比不上迎娶河清郡主来的快吧。”
兰秋柔作势便打，徐奕其赶紧讨饶。
隐约又是酣战一场 ，只是徐奕其却不知道以他现在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但军中的环境的确要比京中令他更舒适。
营地前的篝火忽明忽暗，白醉生苦着一张脸，手持汤勺道“味道差远了。”
徐奕其一手拿过他手中的汤勺，大刺刺喝了一口，发现味道确实不怎好，又“咚”的一声勺子丢进了还在冒泡的罐子里，一抬眼，果不其然对上也林灵素嫌弃的神色。
“拿着公筷掏牙也不会比这更恶心了吧。居然把喝了一半汤的就直接倒了回去，等一下岂不是我们个个都要吃你二人的口水了。啧啧”
“啧啧，这么想想的确也挺恶心的。寇显给我烤兔子吃吧。”兰秋柔又说“世子殿下要不要一起来，寇显今天一路上打了好几只山兔。”
奚世辰心想：大舅子给炖的汤怎好不喝的。只是又瞥见，白醉生也是喝了一口就把剩下的又倒回了罐子里。隐约在某个隐晦的角度还嫌烫吐了一点回勺子里的样子。啧啧，还是去吃兔子的好。
望过几人避之不及的背影，徐奕其恶狠狠拧了一把白醉生的肩，手感厚重，似乎很壮，便道“白胖子，你在军中还劳什子炖什么汤，还炖的这么难喝。”
“啊呀，奴家要喝汤，奴家要喝汤嘛。”尖细嗓音的“白美人”上身，隐约那月白长袍底下的两条长腿还应时应景的跺了那么一两下。
徐奕其瞠目结舌，暗叹道：人不要脸果然真的天下无敌。
白醉生又往锅里丢了点枸杞，山参，最后摸出个纸包，倒了点调料进去，徐奕其再一喝，味道却好了不少。
“野鸡参杞汤”白醉生捧着土碗喝的滋滋作响“一碗好汤，滋阴补阳，让你相貌堂堂。”
次日，徐奕其白醉生二人辞别军中众人，辗转两日，远远的跟上了江北王一行人的钦差队伍。
闷热的五月中旬，正是蜀地多雨的时节。一入蜀地，按徐奕其的话说“顶在头顶的乌云就从来没移开过。”
虽然路途多雨，山路泥泞，尹杰一路赶着进程，竟也没让多是文官的钦差队伍慢下脚程，谁知临近岷昌府，那横跨岷江的吊桥，竟然被连日来的雨水冲毁了。原本今日应该到岷昌府钦差队伍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在这深山密林中将就一夜，焦急等待岷昌州府的支援。
午后，原本阴沉的天空更黑，空气闷的压抑地人透不过气来，徐奕其咬紧唇，看向密林掩映着的天，又是一场暴雨将至。
一声惊雷爆响，紧接着暴雨倾盆而下，徐奕其嘴唇泛白，全身的酸痛，激出一身一身的虚汗。直到白醉生把火堆燃起，徐奕其身上的绞痛才略微平息一些。
徐奕其接过白醉生递过来的热水，望见对方关切目光道了一声谢。
白醉生墨色的眼眸隐约有暗金色浮动。
“都是北疆留下旧伤，捱一捱便没事，倒是麻烦了你一路。”
“我是你的主簿，这些事，份内的。”
雨瓢泼而下，没有丝毫衰弱的迹象，借着昏暗的天光，洞外的草木风雨飘摇。声势浩大的风夹杂着雨水，灌进洞口，然而这个山洞并不深。一来二去，二人身上都有了些微湿气。白醉生蓦地起身，背对着徐奕其负手而立。
看向那人宽阔挺拔的脊背，墨色垂顺的防风斗篷，微微撑开的双臂。这样的姿势莫非是在给自己挡雨，徐奕其脱口道“白胖子，不用这么……”
白醉生转过身来，伸出手指示意徐奕其噤声。徐奕其走上前，顺着白醉生的目光看过去，山洞正底下的空地有几个穿黑衣的蒙面人簇拥着一个身披华贵凫靥裘的青年。而与这名青年对峙的男子正是尹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