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秦家寨火起现颓势 紫宸殿滴血（1 / 1）
第十四章 秦家寨火起现颓势 紫宸殿滴血闻谶音
自石敬瑭认贼作父献契丹燕云十六州，雁门关俨然成了中原拒辽最后的残余不多的屏障。虽说雁门关可拒大批辽军南侵，但个别的散兵游勇却是防不慎防，辽人的骑兵机动灵活扫荡之后抢完便跑，饶是宋军有心治理却也鞭长莫及。不仅如此，诸如秦家寨之流的匪患，因与辽军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宋军纵使想出动剿灭，但恐辽人趁机攻城，也不敢轻举妄动。秦家寨失了管束，常常与辽军一起干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边民们的生活便更加苦不堪言。
兴子今年十二岁了，原本他的生活与千千万万的边民，并没什么不同。直到那天他遇到那位白衣胜雪，仗剑而立的人。其实初见的时候，那人并不是如此打扮而是身穿一身乌突突粗布衣服，戴着灰色的兜帽斗篷，遮去了四分之三的脸，但是兴子却记住了那人白衣委地的模样。
兴子从没见过如此标志的人物，当那人拿下兜帽时，兴子看得一时痴了。
“小孩，我姓夏，是个大侠，或者你也可以喊我少侠。”
惊厥过来的兴子声音闷闷的“少…侠”
“有事要在此地逗留几日，可否在小兄弟的家中叨扰几日”那人塞过来一锭银子“权当房钱。”
兴子没有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正要雀跃瞥眼看到那人腰间挂着把长剑，一时止了笑意，警觉起来，但抬眼看到那人笑得爽朗，也便放心下了。兴子兴奋的迎那人入屋。
困苦边民夫妇一时却拿不出比粟米粥更好东西来招待来客，兴见子爹娘黝黑的脸上一时羞得通红。那人却不甚在意，朱唇凑到褐色的土碗边，将浓浓的粟米粥一饮而尽。
次日，兴子一整天见不到那人，夜里那人回来手里提着酒肉，还有半袋大米，微笑的对爹娘说“收着吧。”又把自己拉到一边，塞给自己一只酱肘子，小声说“小孩吃吧，就知道你馋肉。秦家寨的肘子味道不错吧。”
兴子闻言一惊，从来都只有秦家寨抢劫他们的，这人是何方神圣竟能带回秦家寨的东西。不由得担心是否会引火上身。
那人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开口道
“小孩只管吃，那些杂碎还找不到我来，况且这些原本就是你们”
那人总是白天睡觉，夜里出去，爹娘隐约觉着不妥，兴子却再未怀疑过那人是坏人。
一日夜里，那人满身是血的回来，兴子刚要惊叫，被那人一把捂住口鼻。
“惊扰了你爹娘，你家就容不下我了，这血不是我的”那人又说“是坏人的，好个秦家寨竟干这种吃力扒外的勾当，真真比石敬瑭献地无耻十倍。”
“甚么”兴子不解道
“小孩，我只说五年内平了秦家寨，你可信我。”
兴子使劲点了点头。
次日夜里，秦家寨起火，火光直冲天际，十分怖人。秦家寨没抓住纵火者，大为光火，企图把怒火发泄到手无寸铁的边民身上，却不曾想被提前埋伏进村的宋军一顿好揍。
而那人却没有回来。兴子难受极了，夜夜在屋顶上观望，浑噩过去半月余，终在那皎洁的月光下看到一抹白影，那人青丝如瀑，白衣猎猎，手执长剑，显得的英气非常。
“小孩够意思哦，等我这么久，那我坦白说好了，我叫夏琨婕，是个女侠”
“啊？”兴子惊得说不出话来，蓦地流出眼泪“可回来了。”
“烧了他们的军械库，我只能向北跑，不敢连累了村民，一来二去兜了半个月”夏琨婕揉了揉兴子的脸“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子汉更要以保家卫国为己任，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夏琨婕又问“你可想练武，打坏人？”
兴子止了泪，郑重的点了点头。
夏琨婕拿出一封信“这是雁门关戍边将军尹杰的亲笔信，你只管去找宋军部队，从军可以，单纯喊他们授你武艺也没有不从的。”
“名字！再说一遍名字。”
“夏、琨、婕，琨是美玉的意思，小孩，那你叫什么名字。”夏琨婕一边一字一顿的说一遍用剑鞘在地面上划拉。
“我不认字，到我有名字叫刘兴。”
夏琨婕又在泥地上划拉出刘兴二字“记住这两个字就行了。”
兴子俯身看得仔细，有用手指学着夏琨婕的模样将包括“夏琨婕”三字包括在内的五个字描摹了两遍，这才作罢。
夏琨婕笑笑，解下剑穗赠与兴子“这么想记住我，这玩意权当日后相认的信物可好，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刘兴要好好习武，日后与我一齐踏平秦家寨才是。”
兴子一直目送那人，知道再也看不见什么。
是夜月光如水，缓缓流过天际，在天的另一边，紫宸殿内，赵幽可按了按酸痛的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看着御案上三堆约有一尺高的奏章，心思百转千回，太祖三伐辽均不得，只得和亲求和，而燕云十六州一直就是压在历代大宋皇帝心上的大石，若不得，假以时日，辽人铁骑踏破中原只在须臾间。虽说伐辽已经悄然筹备多年，但究竟是一举还收复失地，还是一败涂地还是很难说，尤其是朝中如今风云际会，忠奸难辨，牵一发而动全身，也很难讲现在发兵合适不合适，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尹太傅，朕可以相信你吗。
想到这里，赵幽可实在头痛难忍，索性放下奏章，颓然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紫宸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赵幽可警觉地立起身，见来人不过是御前常侍，剑眉微敛。
李公公连忙跪下“奴才知罪。陛下处理国事不喜旁人打搅，只是……”
“哦？”
“只是柳才人在紫宸殿外长跪不起，一定要奴才把这个交给陛下才肯离开。”李公公捧出一只红木食盒。
赵幽可示意李公公下去。脑海中闪过那张与夏琨婕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约是一年前，在御花园的竹林前，见到还是宫女的柳才人，心下一痒，随口封了才人的封号。
轻烟袅袅，红烛新燃，暗香浮动，鲛纱帷帐内，像又不像的，只着轻纱的曼妙女子低眉顺眼神色，诚惶诚恐的模样，怎会是小兽般张牙舞爪的夏琨婕，不由得有些恼了，但对上那双极相似的眉眼，又怎忍心露出半点愠色。也是那双眉眼，亲近时，面对那双同样流光溢彩的眸子透露出的惊惶的光，原本临幸处子时那套几近说烂的哄骗说辞，被生咽下去，心下一痛。逃似得放开那已经娇羞瘫软的胆小女子，逃似得离开重重帷帐。
分明不是，怎么可能是，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夏琨婕。赵幽可一时心惊难抑，此后在没有召见过柳才人。赵幽可现在想来，有些心疼柳才人处境，那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竟然也学会壮着胆子冒险行事，应该是被逼到无法了，倒不如赏些金银悄悄放出宫去，省得空耗一生。如果是夏琨婕，应该也会这样做吧。
“夏琨婕啊”赵幽可口中喃喃，摸出一只八卦会的另一支信物簪子，“呵，其实这是一对的，你戴上去的时候肯定没想到。”
赵幽可不止一次的臆想过，如果没有黄袍加身，留在那终年繁花似锦的大理会怎样，是否可以与那明媚的人无忧无虑相伴终老。可是没有如果，不仅是大宋皇家，连夏家都是伐辽收复燕云十六州计划的一部分。人不管是谁，都是脱离不了周遭人或事物的羁绊，无论有心还是无心，都还在那条轨道上未曾走远。
其实这次去暗访秦家寨，并不是非夏琨婕不可，赵幽可只是私心想把藏在水面下的暗流展示给夏琨婕，以夏琨婕的仗义，她便不会坐视不管，既然此生无缘白头偕老，至少要叫她跟自己肝胆相照。
这样想来，更加握紧了手中的白玉簪子，一时不察竟叫白玉簪子的锋芒划破手掌，殷红的鲜血流出，滴落到御案上，绽放出一朵诡异的花。
“夏琨婕啊。”
次回预告：武当山新岁又一年 玄武岛常春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