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草色几经坛杏老(1 / 1)
“虽然你身上只有一小块残片,但也可暂时解我族魂飞魄散之事。”苏芷瑶向清凰伸出手,“我希望你随我去魔界,这本该是你父母还有你应该背负的责任。”旋即她又冷笑,“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能拒绝吗?清凰看着向自己遥遥伸出的那只手,直觉告诉她,接受了,肯定会有什么不想失去的将会失去,可是不接受吗?
她想到自己的父母,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其实她之前觉得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啊,父母什么的,一年就见三次面而已,十二年不过见三十六面,根本就是流着相同血液的陌生人。
可是今天看到这些过去的画面,让季清凰这个原本不受欢迎的人有了归属。
“孩子,我爱你!”
对于季清凰这种曾经被亲情伤的体无完肤的人来说,这句话简直是一种救赎。
她流着眼泪,心里越发的悲伤,反正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傅瑶也好,沈群也好,都不在这里,也就不用伪装了,清凰握紧着拳头,眼泪哗哗的往下流。
明明早想通了啊!没有父母来爱就没有父母来爱啊!世上这么多孤儿,不都过的好好的活着吗!就当自小父母双亡了啊!
可是为什么知道他们其实深爱着自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开心……
清凰的精神有点恍惚,其实知道这件事不是好的吗?从小奢望的东西原本一直拥有着,这不是好事吗?
“在被父母抛弃后果然抛弃父母,在受到伤害后果断抛弃跟随你的士兵,一直都像一个懦夫一样的你,仍有最后的机会可以作决定,一个决定你将成为何等人物的最后机会。”
苏芷瑶伸出的手一直等着清凰的回应。
清凰摇着头,慢慢一步一步后退,下唇被咬出深深齿印,然后低低的笑了:“你要我去魔界,像一个器械机关一样,暂时压制你们违约之力,可我,可我凭什么答应!我现在有瑶瑶了,她爱我,我也爱她,我为什么要放弃这一切,去送死!”
然而苏芷瑶的手并没有放下来,一双冰寒彻骨的眼睛仿佛能直直看进清凰的灵魂里。
清凰忽然没了气力,低低地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么多呢!”
“你说的没错,若是你答应了,卷进了这件事,九死一生,这的确不值得你奉献一切。”苏芷遥低声说,伸出的手萎缩了一下,“若是拒绝,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清凰忽然的伸手搭在了苏芷遥伸出的手上,惨白的脸上勾着一抹苦笑,“既然我身上有这份血脉,就必须要为此负责。”
苏芷遥愣了愣,慢慢反握住了清凰的手,就好像从过去到现在,从未放开过一样。
“我想先和瑶瑶交代一下,让她,等我。”清凰淡淡的说,没有挣脱她的手,也没有再用力抓住。
苏芷遥摇摇头:“时间不多了,你快和我一起回族中!傅姑娘那边,公子自然会告诉她的!”
清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苏芷瑶进了裂缝,她也在怕,怕见到傅瑶就会后悔,就会不想去冒死。
这个时候的她并没有想过,有些人错过了就会过,不是属不属于你的问题,而是能不能再属于你的事实。
傅瑶被白斐和沈群从重重石板和泥土之下刨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天了,傅瑶整个人的神志都是不清楚的,却一直叫着清凰的名字,可是不会有人回应她了。
沈群看着白斐惨白的脸上有忍耐的痛苦浮现,从怀里拿出一小只玉瓶递到他面前,白斐看着玉瓶的瞳孔忽然猛地收缩,伸手就想要把玉瓶打落,然而看到里面微微荡漾的透明液体又生生停住了手,咬着唇,他拿出一瓶丹药倒了一颗吃下,然而眉头依然绣着,没有松开多少。
沈群自嘲的嗤笑一下,收起了玉瓶,感叹的看着白斐:“你还是没变啊。”
白斐咬着牙忍受来自灵魂的痛苦:“有些东西可以变,有些东西却是死也不应该改变的,若是你什么的变了,连你骨子里流淌的东西都变了,那么你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在几年后,白斐坐在书桌前书写整个月照一族的人物志,他闭目回想着自己的一生时,永远记得那个黄昏,想起当时已经说的这句话,竟觉得仿佛如前生一样遥远。
沈群沉默了,他看着白斐皱眉忍耐的表情,忽然觉得,原本已经满是泥巴的身上,在阳光照射下,泥巴都干裂脱落了。
傅瑶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午时,明媚的阳光透过木雕的窗户照在她脸上。
一瞬间她有点恍惚,如果这里是地狱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尤其是现在注视着她的这张脸,素净美好的如同一幅画,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苏姐姐?”鼻翼间呼吸到的是带带梅香的空气,很好闻,待迷糊的头脑清醒过来,傅瑶愣住了。
苏芷遥拿过一旁放着的狐毛大披风盖到傅瑶身上,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断玉宝剑递给她:“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傅瑶呆呆愣愣的看着宝剑,又呆呆傻傻的将目光移到苏芷遥冰冷的脸上:“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吗,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苏芷遥微微笑了出来,胜利者嘲笑被抛弃者的笑容,无比刺眼,“我和清凰,相识百年,我死了她才退而求其次的和你在一起,现在我回来了,你觉得了。”
“……我不相信。”傅瑶摇着头,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卡白卡白的,仅有的血色都褪了个干干净净。
苏芷遥并没有辩解什么,只是看着傅瑶,看着她在哪里嚷嚷不是真的,看着她闹的了被子,只着一件披风在哪里哭泣。
“那她怎么不来见我!”傅瑶嚷嚷着,仿佛这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若是真的,她怎么不亲自来和我说!”
“见你?她说她没有这个脸来见你,把你拖下水的是她,如今却……”苏芷遥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而且,我要是让她来和你说,万一你又说的她责任感上来,回心转意了怎么办。”
“……”这样一句话,无懈可击,傅瑶安静下来,半响没说话。
“拿了剑你就走吧,公子和沈群在等你。”苏芷遥把断玉宝剑塞到傅瑶手里,语气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
“……呵呵呵呵……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傅瑶轻声念叨,短笑一声。“好一句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抬头看着苏芷遥,“我一直害怕她会因为你而负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可终究还是发生了……”
苏芷遥听着她用这种沉寂的语调说话,眼里也没有半分不耐烦,这态度真是好极了。
傅瑶从床上跳下去,拿起屏风上搭着的衣服穿上,连头都没有再回一个,就这样一步一步的离开了,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苏芷瑶没动,一个人坐在那里很久,直到日落西边才微不可见的勾起一个笑容,口里呢喃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看口型大概是在说:“真是坏人啊,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