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殊色开时尽如血(1 / 1)
告别时,清涣不在,三人考虑了一下,留书离开了皇城。
一路打打闹闹,等他们到天山时,已经是三月的天气,凡间梨花谢尽,余下桃花盛放,粉的可爱。
天山还是一派的寒冬大雪,三人都不是凡人,不惧寒冷,脚步也快,不一会就到了半山腰,踏进半山腰的那一片梅林时,傅瑶突然想到"刹那芳华"这四个字。
满地的落梅积的很厚,因为冰天雪地的,所以也没有腐烂,那白的、红的、粉的也不知道是堆了多久。
花色依稀,三人走了半天都没有走到尽头,傅瑶本来以为是幻境,可清凰摇摇头否定了,此处种种都是真的,并非虚幻。
“这大概是一处机关。”沈群手抚上一棵梅树,沉吟片刻就得出了结论,“该是配合了五行八卦之术布的机关。”
毫无疑问,三人之中没有知道五行八卦术的人,三人面面相具,现在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三人都不需要吃东西,傅瑶是剑灵,不需要吃东西,沈群非人族,也不需要吃东西,清凰本来就是修仙之辈,辟谷是基本的……
“既然有机关在,也就是说,白斐大师应该在这里,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傅瑶想起以前看书时,书中记载白斐大师每到一处必然设下重重机关,然离去之时未免伤人性命,都会撤的干干净净,此处机关既然还在,白斐大师肯定还在这里住。
清凰忽然的想起一个词“守株待兔”,有点蠢的样子……
沈群几乎不可见的皱眉,见清凰没反对,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又拉着两人走了一会,颇有些不耐烦的扶着一棵梅树伤脑筋,甚至捶打了几下树干泄愤。
“铃,铃,铃,铃,铃……”
挂在北边屋檐上的铃铛突然响了起来。正坐在台阶上打盹的紫衣少女被惊醒,马上跳起来,见是象征着北方的铃铛响了,犹豫的回头看了一眼屋里,这个铃铛,是白斐布置的,其中有着特殊的术法机关,只要有身怀灵力的人触动了木屋方圆三里境内的第二重机关,铃铛就会响起。
犹豫良久,紫衣少女还是转身离开了木屋,白斐连铃铛声都没听到,想必那件机关已经到了重要关头,还是不要让他分神了。
傅瑶靠到一棵梅花树上,仰视着天空,看雪花飘落下来的美景,心里感慨山水之美。
清凰拿下傅瑶头顶的一瓣花瓣,眼里流动着脉脉温情。
沈群一言不发的看着她们,也许是想到了叶宸,神色有些落寞。
“你们是什么人。”一个紫衣少女从重重梅枝中走出,重重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身侧,衬托得她整个人都好像一位神妃仙子,然而当她抬头,那一双冰冷的黑眸,妖治又薄凉,令人不寒而栗。
她乌黑的眸子地扫过三人,神色安静而严肃。她的身后是浓烈如火的梅花,热情而美丽,纷纷而下的大雪笼盖了这一方天地。
清凰想起多年之前,也有这么一个人,站在梅花树下侧身回眸,那一笑冷然如冰,又倾国倾城。那个少女拉着她的手说:“不要担心,我会陪着你,你下地狱,我也陪你下地狱!阿凰不会是一个人的,我会一直一直一直的陪着你。”
少女让那样一个没有感觉、心是空的人,心中有了牵绊。
友情、亲情、爱情……她给了自己一切的感情,她造就了季清凰这个人。
那个少女死的时候还在道歉,歉疚没能陪她一辈子,歉疚那么早就离开了她的生命。
那么的悲伤过,直到现在也没能放下多少,只要一想到那个少女,想到世界里再无那样一个女孩……不会再看到她的身影,不可能再于飘落了一地的粉色之中看见那个人站在那里,就觉得有无法忍受的痛苦从胸口溢出。
然而现在,紫衣少女站在梅花之中,还是旧时模样,整个人都好像完全融入到梅花之中。
清凰心怦怦直跳,大脑内一片空白,她盯着紫衣少女,什么都忘了。
傅瑶也失神的盯着她,不是因为少女令她惊艳,而是看到这个少女,心里有一种很悲伤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潮水一般,带着绝对的力量,让她袭来。
逃不开,也不想逃。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傅瑶转头扯了一下清凰的手,直愣愣的看着别人实在太无礼了。
一句“芷遥”就要脱口而出,却被傅瑶打断,清凰尚未回身,眼睛直愣愣的转到傅瑶身上,待看到傅瑶微微担心的表情才醒过来,连忙收了外露的情绪,她再次转头看向紫衣少女,弓身礼貌的回道:“不知姑娘是?”
“我是苏芷遥,是这梅林之主,你们擅闯此地,还不快走。”苏芷遥冷冰冰的看着清凰,看样子如果她们不离开,就要动手了。
“那……对不起啦,我……我们是想拜访白斐大师,嗯……想………想向他学习一下机关术。”傅瑶结结巴巴的回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紧张的要死,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既是如此,我家主人近日要事在身,你们下次再来吧。”苏芷遥放松了双手,看样子这三人不像是杀手。这些年也有一些山下俗世的人慕名而来,求见白斐,向其讨教一般,不算稀罕,只是这三个人实在奇怪,一个剑灵,一个修仙的凡人,一个……
苏芷遥略微一想,还是决定谨慎一点,目下情况越来越复杂,什么都说不准,还是等白斐做完了那机关,再行定夺。
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就这么走,怎么可能!傅瑶难怪期待的看着苏芷遥的眼睛,很诚恳的说:“听说大师最喜搬家,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白斐大师,下次……下次也许就找不到了,我们可以在这里等,那天大师可以见人,直接叫我们可好?”
苏芷遥扫了一眼傅瑶,如白纸一样的傅瑶太好看透了,她想了想,木屋一里内机关重重,让她们等在这里好像也可以的样子,而且,看起来,真的很不像是坏人,俗世又不是没有怪人,怪人不等于坏人。
点点头,苏芷遥算是同意了傅瑶:“如果你们不怀好意,我也是不会手下留情。”
她丢下这样一句话,然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就像是一场梦,梦醒了人就消失了。
清凰由着傅瑶拉她坐到一棵梅花树下,像一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忽然,她像是被什么惊醒了,僵硬的侧头看着睡在自己肩膀上的傅瑶。
傅瑶,苏芷遥,傅瑶,苏芷遥……
一个是在她身边时就会觉得很甜蜜和安宁,那种甜蜜和安宁,一直抵达到灵魂的深处;一个是和她在一起就觉得痛苦和安心,那种痛苦和安心,一直会痛到骨子里,然后平静在其中。
流年几度,曾经以为不会再见的人,从梅花中回来了,一切的悲剧都可以挽回,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那一树枯死的红梅还能再开……但是还有这么一个人,遇见她时,正是初春,梨花盛雪,她站在梨林中,回头朝自己嫣然一笑,就这么,如一棵梨花树进驻在了自己的生命里。
傅瑶是初春时节,雪白圣洁的梨花,苏芷遥却如那寒风刺骨中辛酸的梅花。
这大概是清凰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一个人,只能爱着一个人,一颗心不能分成两半,傅瑶和苏芷遥被迫放在了一条秤上。
清凰虽然不认同傅瑶心里那种以一生去殉一个人的想法,但她爱一个人,肯定要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那一个人。
清凰看着傅瑶,她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问。
阖上眼之前,她看到沈群摸着那枚水晶梨花,神色变得有些模糊,也慢慢坐了下去,阖上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想起了叶宸,那个满目悲伤、带着无奈和绝望的少年,何其幸运,沈群这一生遇到了这么一个人,何其不幸,至今他也没找到另一个能进到心里的人。
清凰摸了摸傅瑶的头,很多事情浮现在她眼前,有傅瑶,有苏芷遥,往事种种在目,无法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