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PART10（1 / 1）
HE：
苏柏图提前走了，我猜他大概是无法忍受和我坐在一起了。我松了口气，只是觉得有些愧疚，宿舍长一片好心就这样被我们辜负了。
——夏语凡
THEY：
我需要物色一个人少或者熟人少的地方，这里的“熟人”包括仅仅脸熟的人。因此，我把小白约到了学校里一个人烟稀少的天台。今晚上天有点冷，这个天台上又有很多杂物，没有人来。小白到了以后，我又把门锁上，啊，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我天哪，苏图图你锁什么门啊？想杀人灭口吗？”
“先问问你自己有没有干过什么值得我杀的事儿。”我倚在门上，看着他。天早就黑了，这里也没有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我应该是没有干过的，但你这样显然是想说我干过啊，那我就想想好了。”说罢，他还真装模作样地像一休那样想了起来。
“不用想了，我告诉你。”我走到了他身边，这样可以更好地观察他的表情。
“来来来，说说看，你要真能说出来，我就真让你杀人灭口。”他说这话的语调有些夸张，表情仍是看似天真阳光的笑容。
可是现在是看不到太阳的。
“阿羽。”我这样叫他。
他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笑了起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我说图图，你还是叫我‘小白’吧，我爹妈才管我叫‘阿羽’呢，你这样叫我让我有种要被我妈骂的错觉啊！”
“我班聚的时候碰到你那群兄弟了，他们也叫你‘阿羽’。”
“我有好几群兄弟，你说哪群？回头我得教育教育他们，又不是我爹妈怎么能这么叫我呢？怎么也得叫‘周大哥’啊！”
“去劫阿玥的那群。”
他把手收回去，揣在上衣兜里。“你在说什么啊？那些人怎么会是我兄弟？”
“他们很担心你，怀疑你这么久都没追到阿玥是不是因为缺少经验。”我没有理会他的否认。
“哎呀苏图图你别自顾自往下说好不好？你先告诉我你听到什么了好不好？”他似乎仍想否认。
那好，我给他否认的机会。老天对我还不错，给了我一个记忆力超群的大脑。因此，我可以做到将那两个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
我说完以后，小白像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皱起眉，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我说，你也不要听到‘阿羽’就以为是我好不好？名字里有这个音的多的是啊！况且，我有这么不值得你相信吗？咱们认识多久了啊你还怀疑我！这就是个巧合好吗？你怎么不问清楚啊？”
“不需要问，我相信我的直觉。”
“女人才相信直觉那种东西，你是女人吗？”他仍没有承认。
“关于你的事情，我的直觉可比女人准多了。”
“总之你就是不相信我对吗？”
“我相信你做了那件事，也相信你没有恶意，而且你做的事情也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所以你不用否认。”
他没有再辩解，只是别过头去不看我。好吧，我的话的确很不留情面，向来如此。
“我想问你的其实只有一件事，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对夏语凡说那些话？我认为你那时候已经知道他们分手了。我不认为你是为了向夏语凡炫耀什么，而且那样做还可能会搞砸我和夏语凡的关系，你应该不会做让我困扰的事情才对。”
“你问的那些和我没有关系！我没有找人去劫你发小，我也不知道他们分手了，我打电话就是想警告夏语凡，我那晚上气昏头了没考虑你的事，这样说可以吗？你就不能相信我吗？”
天台上很空旷，小白的声音听着也有些诡异。他生气了。我仍相信着那两个人话中的“阿羽”就是他，也相信着他是真的为我的不信任而愤怒。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阿玥？”鬼使神差的，我问出了这个问题。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想问的，小白做事向来不拖沓，喜欢就去追才是他的作风。可是我并没有从阿玥那里听到什么，也就是说，小白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他所做的像是在追阿玥的事情其实只有两件而已——送彩虹伞和英雄救美。
“啊？”他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如果那件事不是你安排的，那你到底有没有追阿玥？如果你打听过，应该轻易就能知道他们分手了，你们之间是没有障碍的。细想想，”我又在脑海里确认了一遍，“你从来没说过你喜欢阿玥。”
“没说过又不代表不喜欢，我周白羽喜欢林……林……啧！”他说不下去了，“我害羞还不行吗？”
“呵……”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害羞？我才不信。小白，你最可爱的一点就是不会在感情的事情上说谎，高中都不会因此害羞的你会在上大学后害羞吗？你不喜欢阿玥的，你连自己都骗不了还想骗我吗？”
“不喜欢她我干毛要接近她啊？你开什么玩笑？”
“那不得问你自己吗？”
“问我自己问我自己，你今天一直在让我问我自己！”
“不多，就两遍。”
“你！”他揪住了我的衣服，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想和我动手。但他只是怒视着我，眉头紧锁，身体微微擅抖，像是在忍耐与发泄之间纠结着。我很少看见他这种表情，在我面前，他经常是玩世不恭地嬉笑着，即使愤怒也多是假装的。
“如果你想打一架的话，我没有意见。”我对他说。
“谁要和你打啊？”他放开我的衣服，往后退了几步，跟我拉开距离。
“我说，苏图图，我有一个新发现。”他站得有点远，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没有。
“原来说出那些不想说的话需要的不是勇气而是刺激啊！”
“你脑子实在是太好用了，你要是没有那么聪明该多好？那我就可以一直瞒下去了。”
“对，上个月的事实我自导自演的，那仨人是我兄弟，本质都不坏，对我也都不错。”
“我对林玥确实有好感，只是没有上升到恋慕的程度。你说的没错，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我喜欢的人是……”他还是在犹豫。
“不想告诉我的话，你可以不说，我不想强迫你。而且如果你喜欢的人不是阿玥，那你就没必要告诉我了。”我没想逼他到这一步，现在让我奇怪的就是他的目的了，他没必要告诉我他喜欢谁。
“都说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必要继续瞒下去啊？我告诉你全部，希望你不要吓得逃跑。”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认识很多年了吧？一开始觉得你这个人真挺怪的，不太好相处。也许你会说事实就是如此吧？我觉得我也是怪了，既然当初就发现你是个怪人了，我干嘛还去招惹你？你说我是不是有病？我要是从来都没接近过你该有多好？你就是个混蛋好吗？又高傲又散漫还没什么热情，嘴也挺贱，身为一个男人把刘海留那么长，还没什么团队意识，自我意识旺盛，不愿意给别人帮忙，尼玛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这种傻逼！”
我想我可能没有挺清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吧，其实他前面说的那些话虽然听起来挺过分，但是确实是事实。可是最后那句……应该是我听错了吧。
“你那是什么反应？你不是嘴挺毒的吗？你不是嘲讽模式很强大吗？怎么不说话了？来讽刺我啊，来骂我啊！是不是知道真相后都不愿和我说话了，啊嗯？”
“想知道真相的人是你啊，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还玩起沉默了？怎么，装没听见？没听见我就再说一遍，你可听好了！我周白羽喜欢苏柏图，喜欢你这个混蛋！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我想回答他，可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就在我的沉默中，他继续说了下去。
“你知道吗？在我眼里你和夏语凡的关系很不错，你经常跟我讲你们宿舍的事，还有他和林玥的事，那回洗澡的时候你还说你凭身形就能认出他来。我知道你不是我这种人，可我就是看不顺眼！而且你记得吗？大一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在表白墙上跟你表白过了，我……我无法想象你和别人谈恋爱的样子！上个月我安排那出戏就是为了打那个电话，然后破坏你和夏语凡的关系，我不想你和他有那么多联系。而且，说不定我能撮合你和林玥，我觉得只要和林玥在一起你就不会谈恋爱，但是你和她也一定不会在一起，毕竟你们都讨厌无趣的生活。再有，我总感觉，林玥是可以理解我，接受我的。你说过的吧？她又宅又腐，我多希望你也是又宅又腐啊！”
“好了，我都告诉你了，你明白了”
啊，天太黑了，我还是看不太清小白的表情。听他的声音，大概他已经是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了吧？这不是我今天找他出来想要看到的结果。我不是为了伤害他才找他出来的。我只是想知道所谓的真相而已。我好像，做错了。
周白羽喜欢苏柏图。说到底，这个事实还是让我震惊了。该怎么回应他？不，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回应他，并非是对特殊性向的反感，而是……我不喜欢他。表白墙上的表白我从来都没有回应过，当初跟阿玥谈恋爱也是略过了表白那一步的，这种情况下，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抱歉，”我斟酌着字句，“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关于你喜欢我这件事，我很感动，也很感激。我觉得，在发现了我又混蛋又傻逼之后你能喜欢我其实是挺不容易的，我……还真有点高兴。但是，还是得说‘对不起’，我并不喜欢你，也不想和不喜欢的人交往。伤害到你的话，我道歉。对不起。”
“你说什么？”他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但更多的是惊异。也许是太过震惊了吧，他跨过了自己设下的界线，几步走到我面前，又拎起了我的衣领。
“你确定抓住重点了吗？我说我喜欢你啊！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等等，难道说，你是女的？”说着，他另一只闲着的手直接覆上了我胸口，还上下左右摸了摸。
“没错啊，是男的啊……你到底明白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你明白了对不对？你可是说出‘交往’那个词了啊！”
“是啊，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说了，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得拒绝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强扭的瓜不甜’？”
“啧！”他放开我，开始绕着我转圈，边转边咋舌。
“我说你这个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啊？就不能稍微正常一点点吗？难道你要是喜欢我就会和我在一起了吗？我们都是男的好吗？我真的是要被你给逼死了好吗？”
“你的话好奇怪啊，如果我喜欢你，你也恰好喜欢我，那我们在一起不就正好了吗？我觉得我的脑回路很正常。”
“不正常，一点都不正常！你竟然还敢说我的话奇怪，最奇怪的就是你了好不好？你用最奇怪的你自己当标准去评价别人那当然没有正常人了！”
“小白你真的变成小白了吗？怎么说出来的话都跟绕口令似的，不怕把自己绕晕吗？”
“在你眼里我有笨到能自己把自己绕晕吗？”
“还真有。”
他又沉默了，看来是不知道怎么反驳我。
“话说，我们是怎么把话题扯过来的？我们刚刚不还在谈论我喜欢你这件事吗？”
“我已经告诉你我的答复了，所以那件事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的必要了。”
“怎么？随便一拒绝就想打发我？你好歹帮我想个解决方案啊！”小白显然不想就此结束这个话题，这让我有些为难。
“那……动漫社有很多不错的妹子，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这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欠抽。
“无可救药，你还是快去死吧。”
这是这天晚上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小白离开了，天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今晚之后，我可能会失去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并且，这个结果是我一手造成的，怨不得其他任何人。以前我一直认为，人可以犯错，认错，但是绝不能后悔，不仅因为后悔没有任何实际作用，更是因为后悔是对自己的否定。我自认为自己的观点很正确，也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后悔。可是今天，我只能自己否定自己。我错了，我后悔了，我希望这个悲伤的夜晚能够重新开始。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可以随时存档就好了。
——苏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