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PART6（1 / 1）
SHE：
最近排练很累，没办法，时间太紧了，定下剧目的时候是十月初，十一月中旬就是漫展了，也是Cosplay的选拔赛，我们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大二不似大一，我们没有那种大把大把的空闲时间，只能是每天晚上抽出那么一小段时间来训练。
十月中旬，北方的夜晚已有凉意。以我那种遇冷缩成球的习惯，真的恨不得住在舞蹈厅里。我很讨厌一个人走在夜晚的校园里，尤其是在这个季节，地上有很多干巴巴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碎裂的声音。那种细碎的声响，让我很烦躁。如果真的是一点声音也没有，或许我会更舒服。
行走在一个不那么喜欢的环境里，我还勉强可以忍受，可要是遇见完全不想看见的人呢？绝对是要哭了的节奏啊！
那三个男生围上来的时候，我有些后悔没有和部里的其他人一起走。虽然不是只有我一个女生，但是我在的宿舍的确和其他人不同，方向都是不一样的。男生们也提过要送我们回宿舍，但我总觉得不会出什么事，也就拒绝了。真的说起来，还是不愿和夏语凡单独在一起，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果我们一起走了，那就像以前一样，可我们明明已经分开了。
“呦，妹子，一个人啊？这黑灯瞎火的多不安全啊？我们送你回宿舍怎么样？咱们还可以交个朋友是不？”
这里最不安全的因素就是你们了。
我看着身边站着的流里流气的男生，心里暗叫糟糕。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哪个学院的？”我偷偷往周围瞄了瞄，想找人帮忙。大概是太晚了，这路上竟没有什么行人，简直糟糕透顶。
“不认识才需要交朋友嘛，我们是经院的，经济学院知道吗？”眼睛小小的那个男生又走近了一些，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撞到了另一个人。这就是“寸步难行”了吗？抬头看看，只见那人猥琐地笑了笑，我赶紧移开视线，不想让他们看出我的慌张。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我不想和你们交朋友，我给你们钱，你们放我走行不行？”说着，我把右手伸进了背包里。
“哎呦，妹子，谈什么钱啊？谈钱伤感情，我们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嘛！”一个男生抓住了我的手臂，视线却时不时地飘向我的包。他显然是用了力气，让我抽不出手臂来。真是太糟糕了，我已经摸到我想拿的东西了，可是拿不出来又有何用？
我又活动手腕，试着去掏手机，大家应该没走远，叫他们来帮忙！
“喂！你们在干什么！”不远处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这声音我听来有些耳熟，呵，管他耳熟不耳熟呢？
“救命啊！”我用我今生能喊出的最大的声音喊出了我的愿望。拜托了，谁都好，来帮帮我啊……
“啧，麻烦！”这些男生没有离开，反而把我围得更紧了。手臂上的力道又加大了，我已经感觉到有些疼痛。混蛋！我趁着他们的注意力稍稍转到那男生身上去，把包往上提了提，单手拎住，狠狠地砸在了我旁边那人的脸上，然后使劲把手臂挣了出来。我无法去想这样做会不会有更糟糕的下场，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相信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生。
这是我第二次在这个校园中遭遇这种事，我能逃过第一次，就也能逃过第二次。
——林玥
THEY：
周白羽给我打电话时已经不早了，他以前从未在这个时间给我打过电话，这让我在接电话之前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而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
“林玥回宿舍的路上被三个男的给劫了，不过我正好路过，就把那些人赶走了。你舍友难道连护送自己女朋友回宿舍的常识都没有吗？”难得的，我在他的话语中听出了愤怒的成分。但是，我却没有心情调侃他。
“阿玥有事吗？”我回避了关于夏语凡的问题，只问出了我最关心的事。
“她没事，我已经把她送回宿舍了。她没说害怕，但我感觉她是真的很害怕，你让不打个电话安慰她一下？女生遭遇这种事肯定都很不安吧。”
“好，我马上给她打电话。今天多谢你了，早点休息。”说完，我就想挂电话。
“等等！先别挂！”
“还有什么事？”我皱起了眉头，再次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夏语凡在吗？”
“在。”他刚刚回来，正在换衣服。
“你把免提打开，音量开到最大。”
“不行，宿舍里有其他人在。”我好像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那更好了。苏图图，”他又用那种不正经的方式叫我的名字了，“照我说的做吧，我有分寸。”
小白从来不是个有分寸的人，这我很清楚。奇怪的是，这次，我也没有分寸了。
“好。”说出这个字的同时，我做了他要求的所有的事。
于是下一秒，整个宿舍里响起了周白羽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夏语凡在吧？我叫周白羽，你大概不认识我。但那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足够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要追林玥，对，就是你的女朋友。不过你也许根本就不在乎吧？既然你保护不了她，那我来陪着她，保护她好了。你给我记住，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你，那并不是她的错，而是你的错，是你不如我！嘀嘀嘀嘀……”
做出这宣言后，他直接挂断了电话。一时间，宿舍里静得出奇。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夏语凡的身上，偶尔也有一两道目光会飘向我，却也没做太久的停留。
夏语凡没有什么反应。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周白羽说的那些话一样，继续做着应该做的事，动作也没见有什么停滞。我拿着手机走出了宿舍，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也没有想起该说些什么。所以我只是沉默地走了出去，像是陌生人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快捷键依然存在，可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触摸过那个位置了，尽管我知道，它一直在那里，她也一直在那里。
轻轻点一下屏幕，我忍不住笑了笑。
“喂？什么事？”
一如既往的直接啊，跟我说话，她永远是这样。
“周白羽刚才给我打电话了，你怎么样？”
电话那边没有回答。
“以后，找男生送你回去。或者，我去接你。”
电话那边依然是沉默。
“阿玥……”我知道她听着呢，于是我叫了她的名字。
“阿玥……”名字是最短的咒语，对于她来说，“阿玥”这两个字是言灵一样的存在，能够让她平静下来。
“好久没有听你叫过我的名字了。”她终于回应了我。不知是我幻听了还是怎么的，我竟然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出来了的。阿玥很少会笑出声音来，或者说，她其实不喜欢笑。Just like me，像我一样。
“好久没有机会叫你的名字了。”
“呵……”我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嘲讽似的一声轻笑。
她在嘲笑着什么？她在想着谁？我意识到我在猜测她的想法，这是个不好的兆头，它意味着我在逐渐失去对阿玥的了解。我害怕终有一天，我们之间的默契会消失，那样的话，我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了，只不过是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已。
手指轻轻敲击着窗台，我心里有点杂乱的感觉。这感觉很糟糕，就像是在被自己最爱的人审判一样。你为她卑微地垂下了原本高贵的头颅，而她高高在上，面带悲悯的微笑，你知道她能理解你，却永远猜不到她给出的答案。你为了她杀死自己，她为死掉的那个你哭泣，又将亲手处死现在的这个不知真假的你。
“我以前怎么叫你来着？”她的声音软绵绵地传到我的耳畔。直到这时我才恍然意识到，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你一直叫我苏柏图。”
“是啊，苏柏图，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对吧？”她这样问我，但没有给我回答的时间，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一直觉得你名字起得可好呢，一听就很博学。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听到的人以为是‘博士’的‘博’，看到的人以为你是在柏树下面出生的，还会把你名字念错。啊呀，是不是很有趣？”
“你害怕了。”我没有接着和她探讨名字的问题，因为我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我提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阿玥并不擅长找人倾诉，她的脾气也没有周围人想象的那么好。别人以为她不在乎那些糟糕的事，其实她只是藏在心里，堆积着，直到某一天，爆发出来。我想在那个“某一天”到来之前，帮助她摆脱那些糟糕的记忆。
我问她：“你是不是在哭？”
“没有。”她给了我否定的回答。
“上次你没有这么害怕。”
“这次我也没有多么害怕。”
“你难道认为你能骗过我？”
这一次，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没有着急，只是静静等待她的答案。也许我正在失去对她的了解，但我并不介意重新了解她。她不会弃我而去，我这样相信着。
“上次，我知道你就在附近。而这次，我只有一个人。”她这样告诉我。
“至少周白羽帮了你。”我嘴上说着这话，心里却在怀疑。是的，小白帮了她。但是即使这样，对于阿玥来说，她仍是“一个人”，我们都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接受别人的人。上大学之后，我们认识了很多人，他们来自天南海北，我们和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坐在同一个教室里，睡在同一间宿舍中。我们参加学生组织，参加社团，和很多人一起努力，一起工作，一起疯，一起闹，一起笑，一起掉节操，可是我们仍是我们，“他们”中的人无法成为“我们”中的人。就算我们会对别人说“这是我朋友”，内心却并不一定真的把他们当成朋友。阿玥的朋友很少，而我的朋友比她还要少。
“其实我包里一直带着防狼喷雾，我还带了水果刀，还有钳子，哈，好多凶器是不是，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啊。在那些人面前，我只是个小女孩而已。我不是四枫院夜一，不是赤瞳，不是淡岛世理，我可以COS很多厉害的女人，但是真正的我呢？我只是个宅女而已啊，遇到危险别说帅气地教训对方了，连能不能保护自己都难说。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厉害，说到底，我也就只能玩玩恋爱养成游戏而已，动作游戏什么的就完全不行了。啧，真尼玛悲哀啊。”
“的确，你操作并不好，本人也不是运动系的，只有乒乓球玩得还不错。不过也没什么可悲哀的，对智力型的人来说武力也不是必备的，毕竟夜神月那样的全能是少数。”
“你觉得我是智力型的？我也没能靠我的脑子逃跑啊，如果周白羽没有出现，也许我会试试，但我想告诉你，在那种情况下我觉得武力远比智力要管用。”
“对于你来说，找个男生陪你一起走比武力或是智力都管用。”
“我知道，明天我就会找社里男生送我。”
“嗯，他们还是很靠得住的。”
“如果你没有退社就好了。”
阿玥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慌张。如果我没有退社就好了，我可以送她回宿舍，她不会遇到这样的事。这是最浅层的理解，更深层次的理解是，她已经难以忍受孤独了，现在的她需要一个真正的朋友陪着。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回去陪着你。”
“我们说好了的，怎么能放弃呢？”
“如果我说我想你了，希望你陪着我，你会背弃我们的约定吗？”
“我会的。”
“我也会。”
说出这三个字后，我感到很轻松。约定什么的，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约定双方的意志都发生变化的话，强行执行这约定没有任何意义。许多简单的事情都是因为有无聊又多事的第三方的参与才会变得无比的麻烦，幸运的是，此时没有第三方的干预，事情的发展也就只是需要顺理成章而已。
这是一个糟糕的夜晚，但是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苏柏图
HE：
我实在是无法描述我的心情。
宿舍里那两个人都不说话，苏柏图也出去了，没有人向我解释，也没有人听我解释。我不知道周白羽为什么要如此高调地向我宣告这件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如此淡定地在这个无比糟糕的夜晚重复着日常。
周白羽以为我和她还在一起，也就是说苏柏图没有告诉他我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在这混乱的局面中，究竟受益者是谁？呵，简直太明显了。
怀着这种想法，我抑制不住那讽刺的笑容。于是在苏柏图回来的时候，我直接将这副嘲讽的表情摆给他看了。令我惊讶的是，他的脸上竟也是带着笑容的。我很少看见他笑，这家伙的笑点高得出奇。
“你很开心吗？”
我这问题一问出来，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
“你没告诉周白羽吗？我和林玥已经分手了，他要想追不用征得我的同意。”
“我的确没有告诉他，但是你真的认为他不知道吗？”他漫不经心地应付着我的问题，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他知不知道我不管，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是想做渔翁吗？怎么，想跟林玥复合吗？”我拦住他，不让他爬上床。今天，我想跟他把话说清楚。
他看向我，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对视，但却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看他的眼睛。那一刻，我有种奇怪的卑微感。苏柏图的眼中根本没有我，他并不惧怕我的询问，甚至根本不在意我说了些什么。他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中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我和其他不能让他产生兴趣的物品一样，在他眼中毫无存在的意义。
我突然觉得，苏柏图并不像他平时表现的那样颓废和与世无争，他只是太过骄傲，骄傲到了对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兴趣。
“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他移开目光，没有给我明确的答案。
我愣住了。
我担心的事？我担心什么？他以为自己看透了我吗？我想反驳他，想嘲笑他。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也许，我早就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夏语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