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刷好感度的正确方法(1 / 1)
琴声悠然响起,淙淙流淌。铮铮扬扬,泠泠澈澈。旋律飘渺不定,时而雄壮高亢,时而舒畅流利,时而澎湃跌宕,时而舒缓平稳,起转承合间自然熟稔,让人耳目一新。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妙哉!曲妙,人更妙。”穆熙赞叹,“你说是不是,阿弟?”
“嗯,甚好。”
眀俨的目光略过琼玖紫绮长裙,离开琴弦的青葱双手,窄袖菱纹襦,清丽侧颜,玉簪云鬓,对上稍转过来的一双眼睛。
就像前晚花灯下所看到的那样,清透如三月的湖水。眼睛的主人向他一笑,如沐春风。
于是他也微然一笑。
琼玖怔了怔,才道:“拙技难登大雅之堂,是借了好琴的光。”
“可又巧了,这琴名为‘山水’,你方才奏的甚合琴意。不如将琴赠你,它必然愿意的很。”
此时《高山流水》已被分为两曲,《高山》和《流水》,琼玖奏的却是未分的古曲。
一听穆熙此言,琼玖便觉投趣,故意道:“子非琴,安知琴之愿?”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琴之愿?”穆熙不假思索。
遂相视一笑。
“我爱琵琶,这琴放我这儿也是闲置,不如赠与有缘人。也是投桃报李,皆大欢喜。”说到“投桃报李”的时候,穆熙瞥了眀俨一眼,一脸心照不宣的笑容。
于是琼玖也顺水推舟,收了这份礼。
几人随意地闲聊起来,准确地说,是穆熙和琼玖。眀俨寡言少语,连表情都很少,偶尔话题谈到他,才应几个字。但并不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因其听得认真,答得也不敷衍。
穆熙旁光扫过日晷,“竟过巳时了,长安城内的食肆都无饭了。莞月观素来不供食,你可愿与我等一起?”
琼玖虽是喜欢清静,但与穆熙言语投缘,又有一个“秀色可餐”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一起移步。
稍落两人一步,进入室中,便觉暖意袭人。
室中一大方桌,中间摆着釉陶烧烤炉,四下放着十余种吃食并酒水,热气袅袅,香味扑鼻。侍女们来来往往,有条不紊。
“出门在外,简陋了些。”穆熙扬手,“留下两个就行,其余的去罢。”
诸人布置好,便退下到外间进食,琼玖也只留了凌妤。
新鲜的鹿肉刚刚切成片,摆在几个双桃形大银盘中。胡饼、姜虾、酒蟹、百味羹、葱泼兔、乳炊羊肫、滴酥水晶鲙、两熟紫苏鱼等等四散于桌上,青梅酒和葡萄酒的香气交汇其中,让人垂涎三尺。
透明的水晶杯中盛着黄绿的青梅酒,夜光杯里荡漾着紫红的葡萄酒,前者偏酸,后者更甜,口感俱佳。
一边烤着鹿肉,一边品着果酒,偶尔看看窗外的雪梅,实在享受之极。
酒食色香味俱全,三人不紧不慢地用餐完毕,移步茶室,自有侍者收拾了。
“这茶由我奉来,可好?”
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我们就等着你的茶了。”
琼玖不耐烦繁琐的步奏,只是简单地备茶配具,洗茶冲泡,封壶封杯。
不过,茶叶是昆仑雪青,泡茶的水是昆仑白梅花上雪,滋味绝不逊于任何名茶,这点自信,琼玖还是有的。
眀俨端详着澄碧的茶水,微含一口,初觉略苦,后回味甘美,入腹之后,口中只余淡淡清甜 ,如饮醴泉。
穆熙眼睛一亮,“比之茶汤淡些,倒别有风味。眀俨喜欢吧?”
“嗯。”
“我带了许多,穆郎君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礼尚往来嘛。
“多谢。”
答应得这么爽快?看来他们对茶的口味挺相似呢,也或许,眀俨的性格如此,不会客气来客气去。琼玖挺喜欢这种干脆性情的,因为她也是。
和穆熙谈笑风生,不时分神注意下一边安静品茶倾听的眀俨,琼玖心情愉悦。
“……每年今日,西朵楼下,开封尹弹压幕次,罗列罪人满前,时复决遣,以警愚民。楼上时传口敕,特令放罪。于是华灯宝炬,月色花光,动烛远近。至三鼓,楼上以小红纱灯球缘索而至半空,都人皆知车驾还内矣。须臾闻楼外击鞭之声,则山楼上下,灯烛数十万盏,一时灭矣。”
“那我今日错过了,可惜。”想想都觉得那场景很美啊。
“有何可惜?此处难道不美?”穆熙却只一笑。
“穆娘子所言极是。”琼玖透过朦胧的纱窗,看檐下,梅花如雪乱。确实很美。
“此时贵家车马,悉南去游景德寺了。我们原该动身了,你,可愿同往?”
见穆熙一脸期待,眀俨也望着她,琼玖眉眼弯弯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是众人整理离去。
穆家马车内,眀俨专注地阅着《六韬》,穆熙把玩着腰间的春水佩,饶有兴趣:“这来历不明的小女郎倒是有趣,莫怪你亲近她,被认错也不反驳,还收了人家的礼。却不知是哪方的?”
眀俨头也不抬,轻轻翻页:“无恶意。”
“你的感觉一向很灵,我自然是信的。只是查不清来历,总觉得不安稳。”
“阿姊,又想多了。”
穆熙咬牙:“……你不拆台会怎么样?”伸手捏他脸,看似恶狠狠的,下手轻得很。
“……”眀俨无辜望之。
一进城,便觉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万街千巷,比前日更加繁盛浩闹。
宝骑骎骎,香轮辘辘,五陵年少,满路行歌,万户千门,笙簧朱彻。
市人卖玉梅、夜蛾、蜂儿、雪柳、菩提叶、科头圆子、拍头焦半等。
唯焦半以竹架子出青伞上,装缀梅红缕金小灯笼子,架子前后亦设灯笼,敲鼓应拍,团团转走,谓之“打旋罗”,街巷处处有之。
每一坊巷口,无乐棚去处,多设小影观棚子,以防本坊游人小儿相失,以引聚之。
诸营不得夜游,各以竹竿出灯球于半空,远近高低,若飞星然。
另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飏,酒兴融怡,雅会幽欢。 (上元,可是此时的“情人节”哪。)
到了景德寺附近,更是熙熙攘攘。
琼玖正皱眉,就听一清脆的女声道:“凌娘子,我家娘子传话,从后门走,凌娘子以为如何?”
她微掀车帘,入目的是穆熙身边的粉衣侍女,似乎叫做“蘅九”?
轻声应了好。暗忖:景德寺的后门好像是禁入的吧?
结果出乎意料地,一行人顺利从僻静的后门进了寺。下了车,徐徐步行。
走近大殿,只见前面设了一个大乐棚,乐声不绝于耳。两廊有诗牌灯云:“天碧银河欲下来,月华如水照楼台。”和“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其灯以木牌为之,雕镂成字,以纱绢幂之于内,密燃其灯,相次排定,光彩争华。
正兴致盎然,忽觉脸上一凉,竟是落雪了。顷刻间,便纷纷洒洒,飘飘朦朦。沙似的雪,被灯光镀上一片光辉,如天女散金花,如梦如幻。
人们流连忘返,还是一一离去。
互道了别,两行人各自离去。
临走时,蘅九回头看了看琼玖,疑惑地低声和身边一从者道:“师兄,这人我怎么看不出来路?也是道修吧?”
她声音极小,琼玖耳力甚好,偏听到了,暗道一声“果然”,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气息纯净,也是道修,来路我也看不出,许是散修门下。”说话的人衣着寻常,容姿不凡,正是蘅九的师兄杜柒。
蘅九,其实应该叫“桁杦”才对,剑宗女弟子,木字辈的。入世历练兼了结因果。看起来和穆熙一样十五岁,其实远不止,目前还未结丹。
“还有师兄你不知道的事啊,真是难得。”蘅九笑嘻嘻的,一派灿然。
“我又不是白泽谛听,有不知也属寻常。”杜柒神色温和,宠溺一笑,“等你要结丹了,我们就回悬练峰去,专心修炼。这几年尽快还恩,莫要节外生枝。”
“知——道——啦,我可是很乖的,才不会惹是生非呢。”
是吗?瞒着师尊偷跑出来的是谁啊?杜柒腹诽,身为剑修用剑烤鸡把师尊气得差点晕过去的又是谁啊?不好好修炼偏要跑来当“侍女”的又是谁啊?
看某人得意洋洋的笑脸,要是师尊在,肯定又要头疼念叨:“师门不幸,师门不幸……”
他们对话声小到几乎只有彼此能听见,但是琼玖尽收耳中。
木字辈的啊,比我矮几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