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事出有因(1 / 1)
顾时歌棕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浅薄的红唇印出许些水色,该怎样去和孟苏交流呢,这真的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孟苏对他总是隐隐带有敌意和防备,他冷笑一声,有些轻慢,倒不是争对孟苏,而是争对自己。
能一直被人讨厌着,也是件不容易的事,顾时歌心想。
男子静默无声的注视着女子的脸,女子微垂着眼睑,他无法透过密长卷浓的睫毛看到她的眼神,两人谁都没有要先走的意思,就那样僵持着,旁人说了句借过,顾时歌才轻拽着孟苏的衣角,往一旁走去。
两人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下,相顾无声,不远处就是密集的人群,他们却独自开辟了一小丛幽静之地。
顾时歌拿起一支卷烟,用大拇指食指以及中指将它夹住,并没点燃,而是放在挺直的鼻子下细细的品闻,孟苏被他弄得有些没有耐心,时间有点晚了,她还得回去吃饭,不然家里又该打电话来催。
许是注意到孟苏小小的不耐,顾时歌微蹙了蹙眉,眉尾一挑,性感至极,却又有丝冷暗。
“孟苏,你还记得秦翌吗,秦子的弟弟,我姐姐的儿子。”顾时歌一开口就是秦翌,那个在七年前凶杀案中最可怜的孩子,孟苏亲手杀掉了他的母亲。
他嗓音略带了些嘶哑,说起秦翌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指责或者是生气。但孟苏却未必,她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她不仅仅是杀了一个顾宜好那么简单,一个人的存在不是个体,她还有亲人朋友,需要她的人。
而全世界最需要顾宜好的人应当就是秦翌了,当年那个需要换肾的孩子。这些年孟苏不是没有想过秦翌,只是所有人寄给她的信件中从未提过秦家,包括秦子和秦翌。
那么小的孩子,生那样的重病,怎会不希望母亲日夜陪伴和呵护,孟苏全身血液冰凉,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一般。说到底孩子一点错没有,错的只是他的母亲而已,可孟苏却丝毫不后悔做那件事。
失去母亲的秦翌可怜,难道她的秦子就不可怜吗,从头到尾都被利用抛弃,没人在乎他,那么她就来在乎,来守护。
确实很多事情不能靠以暴制暴来解决,但其他的途径太曲折太迂回,她那时能做什么呢,孟家绝对不会帮助她对付顾宜好,秦子能依靠的人只有她,而她能依仗的人只有自己,除了亲手解决掉那个人,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至少当年没有。
顾时歌见孟苏面上血色一点点退却,慢条斯理的将卷烟放进嘴巴里,没有点燃。喉结上下慢慢滚动着,他手心微微握紧,呼吸开始不那么顺畅。
“那个孩子现在十二岁了,当年出事后,你们孟家找了合适的□□给他,现在很健康,前几年还经常找我要妈妈,现在大了,大约也是知道妈妈已经没了,就再也没找我问过。去年不知道是谁告诉他那件事情,当时他跑回了国,找到了秦子,你猜他把秦子怎么着了。”
孟苏一听秦翌去找秦子,下意识的全身一紧,猛地抬眼盯着顾时歌,男子似是料定了她会怎样,笑得有些无奈和讽刺。
“果然一说起秦子,你就不是你了,但要是你不喜欢秦子,可能我也不会这么在意你。”顾时歌露出有点尖的上牙细咬了一口下嘴唇,模样有些阴鸷。
孟苏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望着他,呼吸渐快,有些沉重。
见她这样,顾时歌语气越发的漫长,似乎有些刻意要刺痛她,“他找到秦子之后,央求秦子让自己和他住一段时间,秦子答应了,后来有天晚上,秦子昏睡过去,差点没有醒来。
也许是命不该绝,他自己打电话叫了120,半夜被送进医院洗胃,安眠药吃多了。这件事只有秦家人和我知道,想要杀死秦子的秦翌被送回美国,至今还在看心理医生。”
说完这些顾时歌顿了顿,目光游离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将视线落在孟苏脸上。他棕色的眼眸折射出悲伤的流光,话音苍凉又冰冷。
“孟苏,你看,你一个人毁了多少人。”
这句话不是质问指责,也不是逼迫攻讦,而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冷淡至极,明明没有刀刃,却偏生幽幽寒光。
被这件事冲击到的孟苏没有立刻说话,就在顾时歌以为她已经吓坏了的时候,孟苏才慢吞吞的站起来,她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似是拂去心头的忧思,从容又淡定,似乎他刚刚谈论的那些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之前曾为秦子的事有过担心,哪怕之前有过对秦翌的愧疚,如今却将全部情绪收敛,不露半点情绪。
临走前顾时歌喊住她,他快速的站起来,单手插兜,模样有些痞气,帅得一塌糊涂。“孟苏,你怕了吗,你知道错了对吗?”
已经走了好几步的孟苏,背脊一僵,猛地转过身来,她似一个女王睥睨而视,满脸都是冷傲和不羁。
“那件事我从不后悔,从不知错,诚然我是对不住秦翌,我杀掉了他的母亲,可他至少还有爸爸和你这个舅舅爱他,以前我尚有愧疚,如今我却对他没有半点愧疚了,因为他全部都还回来了。
他差点杀了秦子,单这一点就不可原谅,我怎会容忍秦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秦子,他是顾宜好的儿子,但他却不是秦子的弟弟,没有哪一个弟弟会去谋杀自己的哥哥。
如果他来找我报仇,给我下安眠药,这些我都能接受,我罪该万死,与人无尤。但谁他妈也别想伤害秦子,谁也不行!”
孟苏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气场强大到骇人,话语几乎要将顾时歌射个窟窿。明明生得一副柔弱的面孔,端着个温甜的性子,但秦子是她的逆鳞,谁也不能触碰那个禁忌。
本生得一副倾城貌,哪怕怒意横生,破口大骂也美得盛气凌人,容光全盛。
这就是孟苏,万千人抵不过的一个孟苏,你不能用善良来形容她,也无法用特别来形容她。但她就是万中无一,无人能及。
你若说她疯魔,但她又比任何人都能隐忍,你若说她温柔文静,但惹急了她,连个大男人见了都会后怕。
顾时歌被孟苏这一番话说得连连倒退几步,惊魂甫定之后才哑然开口,目光有些痛意和灰败。
“我知道你不会去对付秦翌,他是做错了,但毕竟还小,只有十二岁。”顾时歌慢慢说道。
孟苏是不可能去对付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她对那个孩子的愧疚和歉意也随之被消磨殆尽。
“我当然不可能去对付他,但请你别用还小还遮盖他的罪行,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抵赖。秦子八岁失手杀了生母的时候又不见得你们这些人放过他,我十七岁杀人坐牢没有一句抵赖,最重要的是顾宜好对秦子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她提供毒品的事,不是大家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当年吸毒的秦子比现在的秦翌又能大多少呢,那时候我们秦子才十三岁,当年害秦子的时候,怎么就不看在他年纪小就放过他呢。你姐姐给他提供毒品,你置若罔闻,这些事我都一笔一笔记下心里。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被孟苏点破多年前旧事的顾时歌脸色煞白,这件事除了他和已故的姐姐,再者就是秦子这个当事人知道之外,应该没人知道此事。
秦子是不可能告诉孟苏的,他越是在乎孟苏,就越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去,爱一个人总是想把自己最好的地方展现出来,又怎会自揭伤疤。
当年的事,虽是姐姐一手所为,他没有参与,但他却是有罪的,没有及时阻止姐姐,知情不报,看着一个孩子堕落,这些都是最赤*裸的冷漠。冷漠是世人最普遍的罪,就如圣经所说,“不能因为罪普遍存在就不是罪。”
孟苏见顾时歌面色有异,冷笑一声,“我怎样知道的你不用去猜,但我可以认真的告诉你,当年杀你姐姐绝不是意气用事,所有的怨恨积攒起来足以让我毁她数次。”
听闻这句话顾时歌险些没站住,腿骨一软,好在即使扶住旁边的桌子。看着孟苏渐行渐远的身影,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因为了解得更深入透彻,所以才会这般难受。
所有人都以为孟苏只是一时的意气用事,只是被刺激到才痛下杀手,如今想来,她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似乎杀掉顾宜好是早晚的事,只要她威胁秦子一天,她就不会安然入睡。
顾时歌坐在冰冷的位子上久久没有动弹,这样一个孟苏让他后怕,也让他诚服,她对秦子的感情几乎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旁人哪能窥见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