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表哥身世(1 / 1)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她做好了饭菜。孟苏喊秦子吃饭,秦子没有迟疑,洗完手就开始帮她摆饭弄筷子。
她总共做了四菜一汤,腊肉炒山药,番茄炒蛋,剁椒鱼头,辣子鸡丁,玉米排骨汤。秦子本以为她随便弄两个小炒就好了,没想到做了这么多,而且色香味俱全,俨然是个大厨。
他拿起筷子尝了尝,然后闷头吃了一会儿,表情有些严肃。
孟苏以为哪个菜味道不对,有些忐忑。“怎么了,菜不好吃?”少女声线细软,语气有些关切。
“这两个星期,你给我带的饭菜都是你做的?”少年声音有些微颤,其实是他的心头在颤抖。
秦子立马尝出了味道,他一直以为是吴妈做的,没想到是她自己。学校每天七点上学,她就算坐车去也得二十分钟,再加上洗漱,那她每天得起多早来做这些饭菜。
“是啊,这都被你尝出来了。”
少女吐了吐舌头,有些局促不安,生怕他不高兴,认为她这是刻意接近他,虽然她确实是十分稀罕他,但她对他并没有存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
她怕他会因此对她视而不见,避之不及。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埋头静静的吃,只露出一半截白净修长的脖颈和一头黑亮润泽的头发。他头顶有两个发旋,看上去有些俏皮。
她听老人说,有两个发旋的人会很聪明,但命不好。
她有些难过,秦子这么好这么好一个人,命怎么可以不好呢。
她不由得想起了这个少年的过去,那个不甚明朗甚至有些灰暗的童年。
“秦子,你一般周末都在家呆着吗?”少女第一次问起少年的私事。
“嗯,偶尔也会跟他们出去。”少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说道。
少女没有问他们指的是谁,她猜想是陈禄,也许还有表哥。
一顿饭下来,两人依旧话不多,但气氛却很融洽,少年少女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很快他们就吃完了,照旧是孟苏去洗碗,秦子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游戏。
做完这些孟苏也没有多待,毕竟孟家不大喜欢她外出,这个点也是时候吃饭了,她得回去。
“秦子,我要回去了,晚上再来好吗?”少女眼神怯怯的,问的有些忐忑。
“嗯,你回去吧。”少年声线软和,音调有些低。
秦子扬了扬精致细白的下巴,眼睛微微眯了眯,黑色瞳仁里泛着白光。孟苏见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挽留自己,一时心里竟有些隐隐的失落。
“秦子,我明天再来看你,记得给我开门。”少女为自己找了个再次见到少年的理由,她猜想他不会拒绝。
“不用了,阿婶明天就回来了。”
少年埋着头,黑亮的发丝在日光灯照耀下呈现一片惨白,似是少女隐晦难言的心事。
“好,我知道了。”少女带着浓重的鼻音,乖巧又和顺的回答。
她低垂着眼睑,细长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她猜想少年并不是那么欢迎她。或许又真的是帮佣阿姨回来了,她没有合理与他相处的理由。
“那我走了,再见。”
少女轻轻拿起玫红色的围巾把自己的脸团团围住,像是要遮住什么难堪的印迹。她怯懦的离开了他的家,步子像猫一样轻。
少年看着少女的背影,眼底卷起一片漩涡,似是蔚蓝深海在暗夜里翻滚。
他轻叹一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和我多接近,没什么好处。”
少女一走出少年的家,心有眷恋,于是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幢白色洋楼。手心微湿,粘稠得像自己怯懦的心事。
她慢慢的往孟家走去,步履一步接一步,非常沉重。
“看来,没有避风港了呢。”
她心里微叹,闭眼就是少年的身影,他堪当国色的脸,他苦涩难言的心事,他平静面容下掩盖着的害怕。
孟苏进孟家的时候,偌大的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快步的走向楼梯往自己房间里去。
她怕又是如早晨一般,一大家子齐刷刷的坐在那里等着她,剑拔弩张的气势带着锐利的刺痛。
但她一打开自己的房门就愣住了,一米八几的少年,穿着淡蓝色居家棉服,带着金丝边眼镜,身子挺得直直的,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眼镜有些反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睛。
但她发现少年紧握着的双手,骨节已经有些泛白,像是一根根玉石堆砌而成,没有一点生气。
他就那样直剌剌的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嘴巴紧咬成一条细线,有光洁的玉齿露出来。
他甚至还有些发抖,像是在极力隐忍些什么。
少女也就愣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来到孟家有一个多月了,这是他第一次踏足她的房间。
她小步的走上前,笑得温润有礼,妥帖自然。
“表哥,有什么事吗?”
少女软着嗓子,有些乡音的普通话此刻听上去却带有一种少女独特的味道,让人心生亲近。
她不提以前,哪怕早上姜红英那样为她袒护,徐晴带着孟归宁离家出走,她也丝毫没有胜利者的盛气凌人,仿佛他和她是再好不过的友爱兄妹。
少年没有说话,仿佛哑了嗓子,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想要开口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
看着少女寒酸的穿着,淳朴的笑容,还未消肿的脸庞,他不知该怎么说。
是怨是恨,是悲痛亦或是后悔,是终于知道母亲为何总是更疼爱妹妹的理由,还是该憎恨自己这么多年小心翼翼然而却没有骄傲的资本。
在得知自己身世的那一刻,他险些要疯掉了,老人老泪纵横,一直紧紧的抱着他轻声安慰。
“归承,我知道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你必须接受,你已经大了,十八岁生日也过了,是大人了。是个男子汉,你不该像个女人一样哭哭啼啼。
你虽不是孟家血脉,但没有什么两样,在奶奶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孙。
我知道你一直在埋怨奶奶对你太严厉,但你作为孟家的继承人,我不允许你有什么差错,这件事我本来打算瞒一辈子的,今天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对孟家感恩。而是希望你不要被你母亲的只言片语所蒙蔽。
孟苏的妈妈,你不该恨,当年就是你小姑从雪地里将你抱回来的,她才是给你温暖家庭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对孟苏好一点,不是奶奶偏心自己的外孙女,而是她确实是个好孩子,她在外受苦十六年。
奶奶老了,以后没有人可以帮奶奶保护她了,我希望你能帮奶奶好好照顾妹妹,我看得出来,她是喜欢你这个哥哥的。
不管怎样,孟家我只放心交给你们两个,你妹妹归宁心太野,被你妈惯坏了,这孩子难成大器。
但你不一样,奶奶相信你会是最好的孟家子孙,会是最好的哥哥。”
少年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是这么个难堪的存在,一个从雪地里抱回来的野孩子,这个标签会跟着自己一辈子。
他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孟家长孙,他只不过是个外人。而他一直看不起的她,却是唯一的孟家子孙。
自己以前为父亲与小姑乱伦这件事而心生恨意,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自己哪来的身份去恨,去恨那个把自己带回家的孟江南,还是恨那个一直都很疼爱自己的父亲。
他想,父亲这么疼爱他,最重要的两个原因莫过于,自己是孟江南抱回来的,再者就是父亲同自己一样也是孟家抱养的孩子。
真可笑,孟家这十几年来一直为别人兢兢业业的养孩子,自己的孩子却只能流落到偏远的乡村。
如果不是自己尚未有能力离开孟家,他想他会毫无顾忌的走,他知道奶奶是真心待他,但他却无法容忍自己这样一个卑微的身份。
以前还在心里嘲笑过孟苏,觉得她是个父不详的野种,现在想来,自己却更加可悲,父母皆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