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一、夜雨到白头(1 / 1)
学校毕业典礼那天,我戴着博士方帽,身穿黑色斗篷,面对摄像头的时候,我竟然是潸然泪下。我希望穿过白云层真的有天使在,她们会带着康南老师看到我取得毕业文凭这一幕。为了这一幕他付出的太多了,还没有我回报他的付出,他就去了,这遗憾成为我近日的伤。无法愈合,只能忍受阵阵疼痛。
盈盈以为我是不忍分离,才黯然伤心,她擦着我的眼泪说“傻瓜,大家还会在一起的吗!现在通讯都那么发达。想念了就打个电话吗,写信更好,鸿雁传书,彼此感情会更加浓厚”她说完,从衣服里掏出厚厚的卡片,一一发给同学们。上面是她所有的联系方式。同学们受他的启发,从书包里拿出本子,写下地址,相互交换。我也把我故乡的地址交换给他们。
我感觉白纸上写的地址,散发着泥土芬芳,是那样的亲切,温暖,安然。这种感觉让我清晰感觉到,从我来到这座城市,此刻期盼回归,是那座淳朴的小镇,那里才是我唯一的家。
最后,摄影师喊着预备,我们说一二三,然后把博士方帽,朝天空一丢,大喊——我们毕业了。
我心里默默的念着,再见了南京。
在我与同学们大声欢笑一瞬间,我竟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凝视着那个方向,果然是他。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朝他走去。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不解的问。
陈铭远一如既往的,衣冠整洁,文质彬彬,标准式的笑容。
他手捧一大束玫瑰,象是来向我毕业道贺的。可我总觉的他这是伪装,不知藏着怎么样恶事。当初他也不是衣冠楚楚的盛情邀我喝咖啡,结果是要把我卖给他的主子。
我心有些不安,我不知道林宇涵又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难道他放我走,他后悔了。在我脑海中反复猜疑的时候,只听他说“今天是你毕业,我来祝贺你”他将手中一大束玫瑰送给我。
我不想跟他饶弯弯了,直接问:“林宇涵还想怎样?”
他表情凝重,沉思许久,最后见他扶了扶镜框,才缓缓开口:“其实…….”
我直接把我的意愿挑明,让他告诉他的金主,我的决心不会改变。
我朗朗道:“其实你不用伪善的解释什么,我不会再回到他哪里了,也不想见到他身边任何人”
我转身离开,如躲避瘟疫一样,加快脚步。可他总有本事牵制我,一如他的主人一样,总是掐着我的七寸跟我谈。
“也许,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他也许跑路了”
我立即转身,他得意的看着我,我不得不又走了回来,“为什么”。
他从容淡定,不缓不慢“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咖啡!想起了那次羞耻的交易,不堪回首。
我上了他的车,他把我带到了我们初次谈话的那间咖啡馆。此情此景,提示我不堪的过去,他果然是不怀着什么好意。
就连他选择的坐位也是上次我们交谈的时候的位置。
我就像一块千年的寒冰,坐在他的对面,氛围被我的冷给凝固住,上前服务的小姐也是战战兢兢的。
而他优雅一笑,试图缓解氛围。他看着水单,温和说:“今天我应该请大吃一吨,庆祝你毕业”
我不愿与他周旋,果断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理会我,径自点了两份牛排套餐。
我们彼此沉默,他拿定了我不会离开,样子慵懒惬意,我是冰不融化的冷漠对待。不一会儿菜品上来,他拿起刀叉,优雅的品尝,直到盘子中的牛排,吃的所剩无几,他才缓缓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到这里吗”
我目光看向窗外,不已理会。
他说:“我是从这里把你带入歧途的。让你的人生有不光彩一面,对不起。我想再回到原点,引领你到一个美好世界”
对此我有些莫名其妙,瞪着他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正色道:“赎罪”
他从西装里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这是我大学同学开的一家建筑公司,在南京城很有影响力,他们现在正缺一个建筑设计师。我推荐了,我看过你的所有学习成绩,应该没有问题的。毕业你可以去他那里上班。”
这个机会给我若给我们班上任何一个同学,都会兴奋不得了,因为学我们这行,都得要跟师三四年,才可以独当一面的当设计师。他动用了人脉,便让我坐享其成。我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猜测他是受林宇涵的委派,可听他的语气又不象。
他好像看出我的犹疑,坦然的笑道:“放心,我这么做跟林雨涵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现在自顾不暇,不会顾及到你的”
他定定的看着我,表情严峻的说“也许此时此刻,你才真正的得到解脱。林业也许要撤出南京的市场。林业能在南京地产届立住脚,全靠唐德凯在市核心区帮助林业搞得三宗地。那三宗地可是让业内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林宇涵本想大展拳脚,建成南京城最豪华的商业中心。多家银行也主动上门来借贷。这让林宇涵更加信心满满。也把他在香港林业的资金投入在南京的开发上。他是想打个翻身仗,让张氏家族不要小觑于他。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德凯会出事。”
他嘲笑一下,仿佛他讲的事,他一点都漠不关系“唐德凯是政府高官,官商经营已经犯了大忌,他死得又是那么的不光彩,更加引得政府查他,一桩桩黑色交易曝光,林业的那三个地块也被查处。银行一听到风声立即上门追债。”
我迫切的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淡然道:“就是你出事的时候“
我回想起来,那是他天天呆在那栋大宅里,公司的人来来往往的几乎把那里当成了公司。为什么,当时出现这么大的危机,我没有见到他皱一点眉头,反而关系我的学业,还送我去台湾学习。
我问:“后来事情怎么解决的”
他习惯性的扶了扶他那金丝眼镜框,笑道:“他一心想求助美国的银行,帮他解决债务纠纷,他拿出台湾的一处商场做抵押,还连夜胡诓了一份企划书,作为跟美国银行谈判资本。结果那些美国银行家们竟然真被他给诓住了。他果真是做大事的人,胆大妄为”
是那夜吗?长久冷战,第一才在厨房单独相遇,他衣衫褴褛,邋遢,可却神采飞逸,就象高考得满分的孩子,显现出他的一种小得意。
我好奇的问:“他是怎么说服的?”
陈铭远嗤之以鼻的说:“他告诉他抵押的台北商场,今年会比往年上升50%。
那是台北老商场,每年营业利润年年都在下滑,他竟然那么有胆识的敢保证,还信誓旦旦的警告那些美国佬,不要失掉一个聚宝盆。难道那些美国佬不会去查他那家老化危机的商场吗?”
我追问结果“他们同意了!”
陈铭远笑了笑:“几乎已经同意了,可在最后的关口,被一个叫沈姿儒的女人跟破坏了。她给美国银行带来更大客户资源。美国银行只好暂搁下与林业的合作。”
“他…最后如何了”
“弯下腰去求他的老丈人了,张老太爷可能看在女儿面上,决定要帮他一把,不想那个叫沈姿儒的女人又跳了出来,将她与林宇涵之间所有亲密照片寄给张清雅,张老太爷一怒,便置之不理了。”
沈姿儒这个女人,自从出现到现在,她一直像个谜,这个她异常行为有直接关系,我唯一确定的是,她是恨着林宇涵的。到底为什么?她那么恨她。我不得其解,喃喃自语。
陈铭远淡然一笑,说:“为什么?也许她跟女人玩火,玩得过了吧!你应该理解的”
我横了他一眼,他回避我的目光,歉然一笑。
我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打算问他“如果他解决不了这次危机,怎么办?”
他毫不犹疑的说:“南京公司面临倒闭,他会被踢出董事会。
“现在,有几位林业董事,已经进入南京林业,监管起他的职责了。林宇涵已经消失了一个多月了。我想城郊区那栋别墅已经藏不住他了”
我问他:“他会去哪里?”我目光凝视他眼镜,期盼他会有答案,哪怕是半分猜想。
陈铭远呵呵一笑说:“这个问题银行也在问,公司员工也在问,董事会的人也在问。你也问。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他,我可没那么大的本是,知道他的去向。总之这情形也真的象跑路了”
“那个沈姿儒不知道吗?”我迫切的问
“那个女人快把南京城给掀了,就是找不到人。天天打电话骚扰我”他脸色暗沉,目光鄙夷“真是宁可得罪小人,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从这个女人一出现他就设计好了一环一环的局,算计林宇涵。她费这么大的心思,我看不仅是因为男欢女爱,更大驱动使然就是,利。姿儒服装在中国也算是一线品牌,可服装产业的利润永远比不过房地产的暴利。商人都是贪利的,她所做的一切到不足为奇了。为了获取最大的利益,商场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女人用美色,男人用金钱。看是不谋而利,在商场上却是公平竞争。”
他所说的这些商场上的道理,我对此有些抗拒,商人重轻别离,我体验过那种滋味。对于他们的成功,我不屑一顾,甚至厌弃。
但他说沈姿儒谋利害人,她那双嫉妒我眼镜,阴狠得令人颤栗,至今在我的脑海中抹杀不去。
他扶了扶眼镜他的金丝边的眼镜框,犹豫了一下说:“我给你的这个机会,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既然来到这座大城市,立足脚,这才是努力学习的目的”
我呷一口咖啡,淡然的问“你会离开林业吗?”我的目光凝视他眼镜,一瞬不瞬的看着。
他轻咳嗽一声,一脸正色道:“不会,这对我来说是个机会”然后他又呵呵一笑“你这么问,是不是想知道我对林宇涵有多忠诚?告诉你老板跟员工之间永远是相辅相成的。他利用我们去办他所贪婪的事情,我们利用他们能更快的得到机会。
这就是适者生存的道理”
“你想乱世称英雄”
他莞尔一笑,一个优美的弧度。我突然林宇涵当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见利忘义,只为今日的出人头地。
想到台湾的亘古教授样子,一身休闲的麻棉衣服,带着副老式的眼镜,质朴的平凡,毫无名家的气派,而他身上的才华会让人赞誉,她非凡人。她身上具有的简朴也许是林家世代书香所追求的。
那样的家庭,那样的他,也许吧………..
我见外面天色已晚,想到晚上还有一场排练,要快速了解今日的谈话。
“陈先生,谢谢你给我推荐工作,但我还是想一步一个脚印去努力工作。现在让我做设计师,我还不够资格,更对不起我人生所付出的努力。”
“我不恨你什么,也不怨你什么,当初的路是我自己选的。不道德的交易,便有不道德的回报,我心甘承受。只是那都已经过去了,那时的人和事我都不愿去想,去接触。他们都被我关在过去的门里。林宇涵是生是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被我抛到过去了,还有你。对不起。”
“我还有一个排练等着我。先走了”
他失落的看着我,表情错综复杂,好像还要说什么,见我起身要走,又沉默了下了。
在我跬足一步的时候,我突然停了下,凝视他的双眼问“我想知道你恨他,是不是因为功名利禄?”
他摇了摇头说:“不是,同出寒门,为何他能平步青云”
我黯然的低下头说:“知道了”然后毫无留恋的,飞步离开。
我以为,那是我跟陈铭远最后一次见面,在次日的毕业汇演上,我又看见了他。
节目开始时候,学生演职人员,都躲在后台的帘下偷望台下,寻找自己亲人,发现熟悉的身影,惊喜后便是紧张筹措,怕自己会让亲人失望。连毛盈盈的奶奶拄着拐棍,安然坐在台下,等待孙女精彩的出现。
这种朝思相望也触动了我,看着乌压压的台下,幻想着康南老师坐在哪里,用什么樣表情期盼着我。
可我没有想到我真的看到了我熟悉的身影。
吴阿姨一身整洁的坐在第四排。
内心错综复杂,眼睑还是湿润了。
话剧名段表演,我完全融入简爱这个角色中,她就象是我的前世,一样的孤苦无依,坚持信仰,无论遭遇怎样的坎坷,精神的世界永远不被击垮,轮回转世于我依然如此,只不过那个人不是罗切斯特,沉迷繁华,遭遇爱情他也只会作践,不值得去救赎。
望着我眼前幻化做的爱人“如果上帝赋予我财富和美貌,我会让你难于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于离开你一样”
段,舍,离,那次的决绝,只为一个平等。
“可上帝没有这样安排。但我们的精神是平等的。就如你我走过坟墓,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