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八、昨夜之灯(1 / 1)
他在哪里?
“他不在香港也不在台湾…..为他办理出院的医生说,他要回家”
最后那三个字于张清雅来说是那么沉重,纵然已粉身碎骨,也不愿带着残躯回到她身边。
她又情何以堪,放下电话前话语又是那么的云淡风轻,在她眼里好似一切都已是过眼云烟了。
天涯何处是他家?
他成长于台湾,发际于香港,他驻留最久的城市就是南京了。
南京!
是他问鼎中原的第一座城。
是我怀揣梦想的一座城。
是我们邂逅的一座城。
更是让我们支离破碎的一座城。
南京,此时于我是一座伤城,我曾经发誓永不再归途。
机舱的播音提示20分钟飞机就要降落南京机场。
我取下眼罩,掀起舷窗挡板,飞机正往下降落,渐渐看到如蚯蚓交会图形,看到了微小房屋阡陌交错的田庄,飞机电征星驰滑翔在跑道上。
此次重返这座六朝古都,竟是这样的身不由己。每走一步总觉前途渺渺,云深不知去处。
在历史进程中,有多少野心家成为这座城市的过客,一心为名,可留下却是一段金陵春梦。
他会来这里,许是这些蛊惑的魅影在招唤着他。
那条蜿蜒流转的秦淮水,见证一个时代浮华,也将此沉沦在最深处,那些红粉妆容的俪影,似水妖等待着一些野心家到此沉沦。
曾几何时,我倾佩那些漂浮在水上的女子,赞他们出淤泥而不染。学着柳如是的才情,李香君的清高,董小宛的傲骨。可历史不论是正说还是戏说,那些野心家终是跟着这些倾倒众生的貌,沉沦在历史长河的漩涡中。
这是他们的宿命。还是这座城市的诡异,几百年后终要有个一个轮回!
不经意间,一个回首便注定此生为彼此沉沦。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夜色阑珊,这座城市不过是个安逸的城,没有野心者们在此豪侈贪求。那样林宇涵就不会遇上我。而现在我也不会对自己说;早知,这座城市被这一条胭脂河纠缠捆绑着,我死也不会来这里念书。我命运就不会跟那些漂浮在水上的女子连接在一起了。
可若时光倒流,我还是没的选,一座大城市,对于我这从山里出来的女孩来说,是我朝思暮想的天堂。
我购了一本《城市黄页》将南京城市所有医院的地址和电话记录下来。制定好计划,每天要走访几家,忙忙碌碌,一晃过了一周,毫无结果,一点渺茫的希望都看不到。
我甚者想到一种更老式方法,登寻人启示,于是我跑到报社登了一个办版的寻人启事,内容简单明了“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今朝为君,但求一见”落款刘若男寻。
过了一周,毫无回音,许是自己一厢情愿,以为他会南京。坐在酒店的床上静静一想,自己真够傻气的。自己都不愿意留恋这里,他又为何要留恋!
他要回家,自然是他成长的地方,台北。
我认为来南京是一个冲动的决定,认真考虑一番后我决定去台北。
深夜,黑暗笼罩整个房间,只有一盏微弱的光伴着我。辗转难眠。脑子一直在想着与他见面时种种情景,可分手的时候,已把心弄碎,碾成灰,如今又怎样重合。只当故人问候,匆匆一过。如此千山万水寻他,又为何?我又想到回纽约,还有回到我的故乡陕西勉县。
天边微蒙,我才缓缓睡去。
次日,我唯一决定的是要离开,还有就是去一个我久违的地方。
南京翠屏山,那里有个叫马斯兰德别墅区,是我与那个人相守七年的地方,那里曾经是我家,也是那个人百忙中临时栖息的地方。
此刻正是冬去春欲来之季。山路两旁景致依然凋零,枯树枝干婆娑伸展,路依然没有随时光变迁而更改,一如既往的是曲径蜿蜒,曲向幽深。一踏入便令我回忆不断。
我看到了一辆SLR722型号奔驰车,正从路的尽头驶来,坐在车后坐的人一如既往的专注的看着电脑本上的资料。他眉头紧锁,目光沉着,全神贯注于那小小电脑屏幕。这时一辆自行车从车旁飞过,他抬起头,眉头松散,平行唇线向上一扬。直至看见那骑自行车的少女向他回首,渐渐远行。他才再回复原貌。
怎么这一点点滴回忆,像一缕午后的阳光,温暖我的心,我真的有种故梦重归的感觉走向
马斯兰德别墅区。
门栏依旧,人面全非。
大门口依然站着两名高大的警卫严严实实的看守着大门。围墙却厚厚层层的爬长着许多枯荣的爬山虎,告知人们这座建筑时间之久远,七年前我刚走进这座别墅区的时候,还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光阴一转,尘缘一段,这里记载的一切就演变成故事,深深的埋藏在这里,任岁月如何洗潋年华,都会无人知晓。只有故事的主人知道。
这里,我在记忆里曾贴过封印。如今我亲自将它撕开,走回我的过去。
马斯兰德别墅,属于南京城高级的居住区。是专为南京有头面的人物建筑的居住地。
因此这里的安防设置的非常严禁,业主靠电子磁卡辨别身份,外来车辆根本就不能进入。
我让出租车停泊在离别墅区不远的地方。然后佯装业主进入。
我神态安然,大模大样的走进别墅区大门,以为能够蒙混过关,还是被保安指令住“小姐请问你是住那栋的业主?”我驻足镇静的看着警卫说:“东区,14栋别墅。那栋白色别墅…院子里种着一颗大槐树的那家”保安认真的打量了我,犹豫了一下后,才打了个放行的手势,我匆匆的朝里走去。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走在社区园林的每走一步,仿佛都在重走昨日的路。
终于走到14号别墅。久久徘徊,这时大门开了,那个人会亦如昨日样子,衣着整齐笔挺,步伐稳重的走出来。
怎么!是一个小姑娘。看着是这里的小阿姨。她见我盯视着她,便开口问“你找谁?”
我恍惚道“姓林的人家”
小姑娘摇头说:“这家姓王”
我默默的看着这栋别墅,勾起我无尽回忆,是那样清晰,我曾自信的认为这些回忆已经随风而去,无影无踪了,原来它是一样不少的在我心里珍藏着。我竟被自己骗了五年。
一个足球撞到我的小腿上。我拾起足球,看见一个胖乎乎小男孩朝我跑过来。那个小男孩伸手管我要求,我撅起嘴说:“你的球踢到我了”小胖男孩嘿嘿一笑说:“美女对不起啊”
我扑哧一乐。
小胖男孩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说:“那里曾是我的家”手指那栋别墅。
小胖男孩摆正脸:“那是我的家”
我一愣,然后说:“帅哥,你的房间在那层?”
他手指二层说:“就是那层”
我一脸惊喜说:“哎呀,我也住着二层。就是那间靠着大树的那扇窗户,就是我的房间。夏天的时候,大树的叶子绿绿的,午后阳光照在上面树叶就会发着金光。知道这时候阿姨做什么吗?
小胖男孩嘿嘿乐,肉乎乎的脖子扭了扭。
我说:“阿姨会抱着一本书,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些金光闪闪的叶子,做着白日梦“
小胖男孩说:“那间房子现在是我爷爷奶奶住”
我愕然,心如跌落于海底般
这时一个女人叫道:“维维干什么哪?”
小胖男孩,看着那女人说:“妈妈,这个阿姨说住过我们家”
那女人奇怪的看着我。我从容解释说:“我从美国来,五年住过这里,过来怀旧一下”
那女人目光一亮的说:“啊——是林先生家的人吧”叫的我心一热。听她续道:“当初想卖这房子的时候,我和我老公觉得房子太贵了,就跟中介砍砍价,没想到中介告诉我们说业主林先生说了,只要我们肯买他就肯买,不在乎价格。当初我还跟我先生说这是不是一个套儿啊!我们还找了名律师把关整个交易流程。没想到最后我们终于能顺利拿到房本。”
他的手段一向是绝情的,决定抛弃,就会雷厉风行的做个彻底。
我心五味杂陈,说不出的伤感,扯着自己神经。
那女人热情的对我说:“到我家院子里坐坐吧,现在正好是下午茶时间”
她吴侬软语,流溢出海派文化的小资情调。
可惜,我从来没有做过太太。即使当初住在这样气派的大房子里,我也整日都在一个角落里,甚怕被外面的人发现。
我微笑着说:“不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情”
强挤一丝笑容告别,转身便是泪流两行。
他这么恨这里,是否当初我真的伤他那么重?
当时——我只用用剪刀剪伤了自己。遍体鳞伤,惨不忍睹。
他呆呆看了我很久,是气着了,还是吓着了。总之记不清了。
可伤的是我自己啊!
记得他是发完呆后才叫的救护车…..不想了,不敢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