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之十九(1 / 1)
真难得南迦还能特别镇定的点着光头,到底是佛前拜的时间久了,天下大同妖鬼不惧。我再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出家前。”
“那她是什么妖?”这个很关键,我很想知道。南迦却摇了头说不知道,说素青——好吧,这是素阿姨的名讳,还挺美的——从来没显过原型。我再好奇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连原型也没见过,总不成素青一说他就信了吧?
“我见过我的前世们……”南迦道,“素青带我看过,用她的方法。她说她世世都在寻我,我们却总是错过。这一世,她总算和我修了缘,却太短。”
“你是因为怕她才出家躲避?”
“不是,”南迦果断摇头,“和她在一起初时快乐,但日子久了,便心生燥烦郁郁难安,但一到佛堂便安和宁静。所以,这是佛祖指点,让我皈依。”
我叹气。南迦的佛性天成,不当和尚太可惜。不知道素青为什么要这么心心念念的追着爱着赶也赶不走的挖佛祖的墙角。“那你知道不知道,她这次来找你是要对你不利?”我问。
南迦依旧摇头,“不知道。”语气依旧很淡定。
“不怕?”我再问。
“生死天注定,”南迦回,“再说我撇下了她皈依佛门,原本就心存歉意。我以为时间会助她疗伤,但躲了她十年,她却从未放弃。所以,若是她因此生怨,要我这条性命,我也无憾,就当还她一份情。”
我想跟他说,他其实世世都死在了素青之手,要还的情分早连本带利还干净了。但看南迦如此悲天悯人,又有些不忍心刺激他,而且,估计我说了他还是一副皮毛不痒的样子跟我回,阿米豆腐,既然素青这一世继续向我索命,那说明前几世我所做的还不够,所以我就再给她便是,这一世情债未清那便等下一世,生生世世,总有清的时候。
可是我等不到下一世,我的鸭子没人照顾可不行。南迦不能出事。
我开始搜肠刮肚的找借口,我得先把南迦带下山去,将他妥妥的藏在老庙里。但是,和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见过的和尚都很固执,认死理,动不动就来个,啊,我不如地狱谁入?谁要你入了啊,好好活着不好么?
哎……
我开动了我的三寸勉强不烂之舌,“大师,佛曰众生平等,是吧?”南迦毫不犹豫点头,我续问,“那你觉得用你的无比宝贵的生命来帮一个妖泄愤,值得不值得呢?”
“若是能助她脱离执念折磨,从此一心向善,”南迦道,我越听越虚,果然他后头就跟了个,“那就是值得。”
“可是将来你或许会成为得道高僧,到时受你度化信徒何止千千万啊,要是今天为了一个妖而放弃了你的生命,那那些信徒怎么办?”
我自以为这句劝很有说服力,但是南迦只是微微笑起来,“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众生是众生,一妖也是众生。”
我嚓!
我放弃了,我不擅长动口,我更善于动手,我决定敲晕了他再说。
我指着前方,“大师你看,那是什么?”南迦依言抬头远眺,我脚步一滑绕到他身后准备给他后颈敲上一记。我本是随手一指,却听南迦真的‘咿?’了一声,然后道,“那不是余施主么?”
“唵?”我探头出来查看,“哪?”
“在,”南迦语气有些不确定,“树上……”
我立刻抬头往树上找,心说难道刚才余军一直没走,而是躲在了树上偷听我们的对话?然后我就看见了余军,确切的说,看见了他的一颗头,挂在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上,远看上去真像那个树结的一颗大果子。
大果子在眨眼,急速的眨着,然后伸舌舔嘴唇——这是他的习惯,但此时又有不同——那舌头一伸,细细的伸出老长,舌尖还开着岔。
哟呵!我心里暗道,这么几日不见,他妖形已经显了,这不就是只蛇妖么!原来素阿姨是条蛇。
我跳到南迦身前,左手一拦将他护在身后,“小心,大师你躲开点。”
南迦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也没打算找棵树躲起来。高僧就是高僧,一般啥都不怕。于是我往后一靠,南迦果然赶紧后退一步,高僧一般怕女人。
便在此时,余军有了行动,他开始把他的头往下探,脸还是仰着,冲着我们的方向。头下面是脖子,脖子下面是,呃,还是脖子,好长的脖子,一探探下来三尺,就是一个长长的脖子连着头。就在我以为他是不是四肢已经退化的只剩下头和脖子时,余军‘啪嗒’一声,摔在地上。他的手脚都在,就是好像是橡皮做的一般,扭曲瘫软。他以奇异的姿势趴着,一动不动,好似晕了过去。
身后起了风,我及时伸手,拽住了准备越过我前去查探的南迦。
“阿弥陀佛,不知余施主发生什么事了。”南迦也不挣扎,只是道,“让小僧前去看一看吧。”
“他这副模样,你能看出什么?”我道,再不客气,用力将南迦推开,续道,“你在这等着,不要打扰我!”
反手抽出桃木剑,朝余军走了两步,忽然心有所动,回头看着南迦。他果真乖乖呆在原地没动,双目看着我,双手合什,好像在给我加油。
我将剑插入后腰,转而从包中摸出红绳和桃木钉来,用罗盘选了方向,结好绳阵,我冲南迦招手。他走了过来,我指指阵心,“来,在这儿盘个腿,坐一下。”
南迦将僧袍一理,盘膝而坐。我掏出符来,折好,递给南迦,“合在手心,然后请念金刚经。”
南迦敛目静心,开始低声念经。刚念得头一句,妖风突起,继而响起‘唰唰’声,响极,绕着我们而转,初时涩,跟着流畅起来,渐渐连成一线。
“不要停!”我叮嘱南迦,抽剑在手望向四周。往场中走了两步,辨认方位,以桃木剑送去符一张。那符如急鸟投林,立时断绝了‘唰唰’声响。跟着一声怒嘶响起,尖锐的女声愤然而道,“姓李的,你屡屡坏我的事,此仇不共戴天!日后若有机缘,我生要食你的骨,死要掘你的墓,将你挫骨扬灰!”越说声音越小,最后那个字得亏我练过耳力才听了个清楚。
太歹毒了!
我大声回敬,“蛇妖,我等着你!你有种就别跑,现在马上来跟我见个真章!”边叫边舞着剑泄愤。
收剑回望,南迦已经惊住了,虽然依旧双手合什盘膝而坐,但忘记了念经。见我神色不豫的看着他,他立刻闭眼准备继续。
“不用了,”我道,“起来吧。”
估计南迦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其实很简单,就是余军是素青的诱饵,她想诱我离开南迦,这样她便好趁机将南迦或杀或劫。可惜我看穿了她的伎俩,给南迦结了了护身界,再佐以金刚经。虽不能将素青拦在界外,但她也没那么容易就能靠近南迦,若是想硬闯,自身元气难免受损。此时情景,她又怎么敢轻易以身犯险,所以只有退去再觅良机。
其实我有些头疼的,难道我要留在这里给南迦做一辈子的保镖?还是得找到素青的老巢,将她一举剿灭才能免除后患。
当然这个打算不能让南迦知道,只怕他又动恻隐之心跟我狂念‘阿米豆腐’。我志坚硬如磐石,如何能让几句‘阿米豆腐’给打动,我只怕他用鸭子来威胁我。希望他是有道高僧,不要用这么落井下石的招数……
我去查看余军,他果然晕迷过去,却不是摔的,是妖毒侵了心。看来这几天素青急于求成,给余军下了猛药。我探探他的鼻息,弱,断断续续。
南迦在一旁着急,但还是站在红绳阵中。我冲他招手,于是他迈着急急的步子走了过来,刚到近前就是一句,“阿弥陀佛,余施主不会有事吧?”
“还不都是你那又痴心又执着的妖妻做的好事!”我很是不满,当然是对素青那个妖怪,“她要把你侄子化成妖!幸好你及时离开了她皈依了佛门,否则,我看你难逃此运。”
“阿弥陀佛,”南迦却辩解道,“余施主不是小僧俗家子侄,他是素青的侄子。”
我懒得跟南迦斗嘴,翻了翻余军的眼皮,还好,眼底泛青但没变黑,还有救。头也不抬冲南迦道,“来,大师,把你外衣脱了。”
我用南迦的僧袍把余军包了起来,他浑身骨头已经软化,包起来倒还便当,拎起来就是一个大包袱,就是有点死沉死沉的。我本来准备自己背着余军下山,南迦却体贴将包裹接了过去,抗在肩上。
“现在呢?”南迦问我。我早想好了,回道,“走,去老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