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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之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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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不惊讶?

木屋建造的时候暗合八卦之理,屋基埋有镇宅之物,墙身周遭粉刷层下每平米见方贴驱赶符一张。别说平常鬼怪,就是修行百年的精怪之物硬闯木屋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更何况屋外还有个千年树精保安!

这样重重保卫下,居然有不速之客如此悄没声息的出现!

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我抽剑在手上前一步,挡在熟睡的霞身前。先微笑了一下掩饰我的心慌,然后压低声音故作镇静说,“贵客登门,失敬失敬!”

“贵客”斜睨我一眼。一眼惊心,两道目光似是一下透过我的躯体直达灵魂深处,惊起我一身鸡皮疙瘩来。我下意识捏紧桃木剑,暗觉把柄湿滑,已经被手心冷汗浸透。

黑衣人调转目光,继续沉默不语。

他静静的靠在门框边,双手交叉胸前,头发长过肩,乌油油黑亮柔顺,黑黝黝一身衣服看不出质地,衣襟下摆长且宽大,看上去倒更像是连衣裙一般。

“哎,这男人怎么做女人打扮?”如此紧张情势下我居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不着边际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哎,都怪那死而不僵的老太太,若不是她每次授课时废话太多,我也不至于养成这样一思想就走神的习惯!哎……收住收住!眼下是想这些的时候么?!”

好容易收拾心神,正准备想个什么法子把黑衣人引出屋去,以免打起来误伤了霞,或者毁了我的草屋。突然一个声音钻入我脑中,“别怕,我无恶意!”

嗓音非金非木,声线极为特别。

我惊讶,眼珠子在眼眶里滚了一圈,将周遭扫遍,却没见第三者身影,而黑衣人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悠然姿态,连衣角都没有动一下,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那么,这个声音哪来的?这下麻烦大了……

我暗自发愁。

“我亦无制造麻烦之心!”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它居然能“听见”我的想法!

“是,你的所思所想,与我皆清澈如月之光华!”

这是什么比喻,这么文绉绉酸溜溜。

“哦?”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的样子,“我已许久不曾上来,世事变化如此之大么?”

我忍不住开始在屋子里小步溜达,一边提防着那莫名其妙在门口练站功的神秘黑衣人,一边在小小的屋子里搜寻发生源,我看过茶杯,桌脚,大衣柜……还抽空迅速的趴在地上看了一下床底……

“你可是在寻物?”声音在奇怪。

“是啊!”我没好气的想,“我在找你啊!你在哪啊!”

“我?”声音里再度透出疑惑来,“我不就在你面前么?”

我恍然,脚踩方位,唰的一下将剑指向黑衣人,“贵客果然是道中高人,这等传音入密的本事我还以为是武侠小说里瞎编的,没想到还真有这样的道法!”

黑衣人终于有了动静,他站直,双手拢进袖子中,转头看向我,眉一挑似是在好奇,果然我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声音,“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尚未来得及回答,声音又传来,“是了,想是李镜铤没有向你提及。”他脸上已然换了一副了然在心的神色。

我有些气闷,但不知不觉相信了他的话,他或许是没有恶意的。

我收剑问,“那么,你是谁?来做什么?李镜铤又是谁?是我的祖先之一?”

“我是……”声音透出踯躅犹豫,似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我紧盯着黑衣人,追问,“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沉默的看着我,感觉过了很久,很久,或许只是数秒而已,而且,他的眼神很怪。我正准备寻找机会打破僵局时,突然听见了一声“嘤”的□□,轻轻的,从我身后发出。

我转头望去,只见原本熟睡的霞突然满面潮红,继而两只手在脸上身上一顿乱摸乱抓,雪白的肌肤上被挠出一条一条红印;接着,一个白色影子慢慢从霞体内浮现出来,那是霞的魂魄。

魂魄挣扎了一阵,努力而痛苦的挣脱了肉体的束缚,轻飘飘的半浮在空气中,片刻之后,它便亟不可待的越过我,一直飘到黑衣人跟前,摇摇摆摆的朝他跪了下去。

看着霞的魂魄这样的动作,再联想到之前脑海中声音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我突然明白眼前这个黑衣人的身份了,也明白了,为何他能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木屋里。

我彻底放下心中的敌意,收好手中桃木剑,走到跪在黑衣人面前的霞的魂魄边,默念口诀,将魂魄收成一小团光,用两根手指捏住,回到床边,将逃逸而出的魂魄按在霞头顶心的百会穴处,再念口诀将魂魄导入霞的肉体。

魂魄不甘不愿的重归肉体,为防止它再度脱离,我贴了一张符在霞的额头。

做完这一切,我转身说,“阁下是哪路神仙,这样倒霉,做了黑白无常的替班,来阳间做这招魂引鬼的麻烦事?”在阴间能当差的都算半神,我尊称他一声神仙也不为过。

“我,”黑衣人回,“上来看一看。”

见他避而不答,我继续追问,“ 不知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他索性沉默。

我便自顾自说,“既然是替鬼当差,我便称呼阁下为鬼差大人吧。”他似是不置可否,目光投向了又陷入深眠的霞。我忙说,“鬼差大人不是来拘她的吧?她阳寿可没尽。”

鬼差终于开口说话了,不再在我脑子里玩传音入密,“你替她改生死,不怕天谴?”

我夸张的笑了一下,“没那么严重吧……鬼差大人,再说我也没改什么呀……”我是帮霞躲过些小灾小难什么的,但也不至于惊动地府呀,我自损我的修行,跟旁人或旁鬼有什么关系?

“生死簿已变。”鬼差淡淡说。

这倒是我没想到的,吃惊不是没有。不过我可从不相信自己能有本事去改变生死簿,那可是阎王老爷从不离身的,平常的人别说提笔改了,就是碰一下翻一下都不可能。想到这里我突然怀疑起来,这个鬼差是怎么知道生死簿改变的事情?我眯眼打量了鬼差一下,继而找到原因,想必是阎王爷派他来的,所以让他知道些机密也不奇怪。

我的心理活动想必被鬼差看了个一清二楚,他冷眼旁观,待我思想活动暂停时突然问了我一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你既然救了她,是否已有打算该如何收回韦陀伏魔杖?”

这个问题中透露出若干重要信息,譬如:

首先,这世界上有一个叫做韦陀伏魔杖的东西……

其次,这个东西应该挺紧要,否则这个半神的鬼差不会特意问我……

接着,这个东西想必以前属于我家,否则不会用“收回”一词……

然后,这个东西似乎和霞有着某种联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有些颓然,对鬼差说,“我想什么你都知道了吧?所以,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那么,”鬼差道,“你还是去弄清楚来龙去脉吧。”说完这句,他身形突隐,我想该是回地府去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鬼差要我弄清楚什么?这些跟跟霞有什么关系?和那庙中的’新娘’又有什么关系?

我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回来,以往我收鬼,一般的鬼劝两句、或者超度一下就能乖乖跟着招魂使者走。而另有些恶鬼,因普通的超度化解不了它们的戾气,只有交给黑白无常,用锁魂链锁住拖到地府去。之后,等待恶鬼的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就不是我能够操心的了。

黑白无常每次被我召唤来时,都挎着脸,链子一甩拘了恶鬼就走,连个谢字也没有。这事我做得挺烦,跟祖奶奶抱怨:黑白无常什么德性,我们李家好心帮他们做清理,他们每次来都是阴阳怪气一副嘴脸,好像欠了他们十亿冥币没还!

祖奶奶安慰我,她说,“唉,人家当差的,尤其是当鬼差,辛苦地很呢!你别往心里去了。再说,现在地府物价贵得吓死鬼,都怪你们阳间的人没事就烧东西,别墅彩电冰箱什么的不说了,纸钱一烧就好几亿!十亿冥币算什么?哎?你知道不,上次我遇见个老阿姨,说她家那些不肖子孙竟然在清明时给她老伴烧了两个妙龄少女!你说说这算什么事情嘛!老阿姨气的托梦把几个儿子大骂了一通。”

我听了后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我说东她说西,这老太太还能再缺乏逻辑一点么?)

鬼差留下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就消失了,让我很是迷惑。

我瞅瞅窗外的天色,月过中天,最好的时机已过,我决定放弃今晚的行动。不管鬼差所言为何,弄清楚‘来龙去脉’——尤其是庙里’新娘’的来历——自是能增加我的胜算。

我主意一定,拾掇好东西,拍拍身上的灰,躺进了躺椅里。

未多久,陷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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