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落差（1 / 1）
舒彦洵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费凯泽，连表情都没变过。
沈奕君在公司里相关的八卦也听过，但一直没去可以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恍然听费凯泽提出来，心下也是一阵的不安——她倒不是怕丢了这份工作，事实上她对这份跟从天而降掉馅饼一样的工作不是特别在意。如果不是小卷毛十分推崇，她大概早就在每天打印复印复印打印的日子里辞职了。
舒彦洵依旧不动声色，费凯泽却有点拿不准主意了，毕竟舒二在□□中失败，算是他根据当年在老爷子面前得到的情报的臆测。
他有些按捺不住：“不知道二少爷您是怎么想的？”
“费叔，”舒彦洵开口道，“您在这里华尙也几十年了。”
费凯泽听到称呼就是一喜，后面的“几十年”也让他有了底——舒二这也是在讲情份了。
“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费凯泽笑得一脸和善，“都是为了老爷子。”
沈奕君看看和蔼的老板再瞄瞄和善的主任，怎么也不觉得这事就这么了结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舒彦洵虽然讲情份、但绝对不会被“情分”威胁的人——
这点和大神有点像。
沈奕君眉目微敛，在心底默默地酸着，她从试用开始，就不怎么在游戏露面了。偶尔上上游戏，大神基本都在线，就是人不在，大神奶妈号也是挂着机的。然而家里的菜还是没人收。
她跑去问大神，为什么不收菜。大神又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成亲的时候定下的规矩就是让她收。
她跟大神说，她最近工作忙，没办法顾上游戏。大神却说，收个菜用不了几分钟，每天上线收一次就够了。
然后就再也不回答她有关于收菜的问题了。
她有时候半夜才爬上去收菜，操作着小魅者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大神是不是故意这样做，好让她记挂着游戏记挂着他们的家呢？
然而她也只能这样想想，对着大神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狗腿。
其他心思守得好好的，半点不漏。
沈奕君在走神，舒彦洵那边却依然不容乐观。
费凯泽自谦过后，舒彦洵就把人给晾在那里了。既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就让人在太阳底下站着，自己时不时的看看手机。
四月的太阳并不毒辣，但也有了灼人的温度。费凯泽在那站得满头是汗，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二少爷，您今儿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他突然出声，舒彦洵的目光终于从手机上挪了开来，像是才发现有这么个人一样，有些不明就里：“什么怎么个意思？”
“您叫我来，究竟是想怎么样？”费凯泽盯着他，一字一顿。
“原来我刚刚没说么？”舒彦洵做恍然状：“费叔您劳苦功高，辛苦了几十年，明儿起就去江涵蕊那儿报道当个副主任吧。”
江涵蕊，是后勤处主任。去了后勤，就是卸了实权，等着退休养老。
这是沈奕君这刚进公司都知道的事情，费凯泽更是不会不清楚。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舒彦洵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打明天起，您就是后勤副主任。”
“二少爷！你这么做！就不怕老爷子和大少爷寒心么？”费凯泽已经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您在这里调动人事大少爷出了事您还怎么向老爷子交代？！”
“我如何向老爷子和大哥交待，就不牢费叔您费心了。”
“您就不怕大少爷让您连这小地方的官都没得做！？”
周围一片静寂，从费凯泽开始扯出舒彦洵家的内情开始，就有人开始可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了。少爷和老仆间的较量，他们这群人知道得越少越好。万一不小心站错了队伍，不止饭碗保不住，人家再查一查工地上不清不楚的事，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没想到费叔您人在这里，却比我还清楚自己家的事。”舒彦洵语带惊奇，“那费叔您知道，老爷子在我来以前是怎么向我说道您的么？”
费凯泽大概是没想到舒彦洵底气这么足，连老爷子都能搬出来。他嗫嚅着双唇，声音微弱：“怎、怎么说？”
“老爷子说，C市盘子不大，我要是不想管，就当个甩手掌柜，看着你们不出打错就行。”舒彦洵说话轻声细语，像是怕惊着谁似的，但沈奕君莫名的胆战心惊。
“可老爷子还说了，我要是想做点什么，首先要收拾的，就是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他低下头又开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口气依旧温柔，“舒二我来C市也不少时候了，一直想做点什么，又发现在老人们的管理下，公司还算不错。本来都起了混吃等死的心思，没想到您老自己撞上来了……”
如果不是时候不对，沈奕君差点就笑了出来。
她老板的潜台词不就是“我想收拾你们很久了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真是感谢你今天给了我这么个把柄让我能从你开始下刀”么= =+
费凯泽冷汗冒了头，当初都说舒家二少爷最不学无术不务正业，谁能想到，当年谁都不看好的舒二，背地里也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他哆嗦着双唇：“我、我是舒家的功臣！而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少爷！”
沈奕君捂脸。
这人怎么就看不透呢？老板敢这么摊开来说，就摆明了是不怕他说的那个什么老爷子大少爷。
“费叔，一笔可写不出两个‘舒’字。”舒彦洵嘴角噙着冷笑，“舒家的人还轮不到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的来指手画脚！”
他又摇了摇头：“看样子费叔对去江涵蕊那还是不满意，那从今天起，您就不用回华尙了。”
费凯泽：！！！！
“您别担心，我舒二不会让人说亏待舒家的老人，您该有的红利我一分都不少按月给您送来，就当替老爷给您的一份体贴。”舒彦洵抬头，直直地盯着他双眼，“您也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好好带孩子吧。”
说完，也不再看费凯泽是个什么表情，转头朝向了快把头地里的王建军。
见了这么一场涉及公司高层的阴私，王建军已经对自己的命运不抱什么希望了。他点头哈腰，腆着脸讨好舒彦洵：“舒总，您有什么吩咐？”
舒彦洵神色平淡：“会展中心和展台，还有多久能弄好？”
“一周！”王建军跟人精似的，一听舒彦洵的话，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有转圜的余地，“您放心！一周要是做不好！这项目钱我也不要了！”
沈奕君嗤笑：“你还想要项目钱？”
“姑奶奶你可不能这么说，”王建军一副此言差矣的表情，“我就算有多大错，跟着我的兄弟们也不该白干！”
沈奕君看了看围在周围晒得满面通红的工人们，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了。
王建军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费凯泽，想着以往的交情，想上去说点什么，可见老板仍神色淡淡地坐在原地，当即也不敢再和他说话，回过身招呼着工人们干活去了。
沈奕君看着那作威作福了半天的王建军，结果什么处罚也没有，想想受了那么多天罪的岳秉，看舒彦洵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倒是岳秉看她神色不对，上前来拉了拉她，让她不要耍小性子。
岳秉跟沈奕君相处了那么久，也差不多摸透了这姑娘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家里条件应该不错，所以真气狠了，想来也是不怕得罪老板丢饭碗的。
舒彦洵看着脸色不好的沈奕君，倒是一脸的悠闲：“你觉得我不该就这么放过他们？”
沈奕君翻了个白眼：“不说严惩，但这样也太便宜他们了。”
舒彦洵问：“刚刚那人说着展厅还有多久能完工？”
“七天。”
舒彦洵继续问：“那我要是换个施工队伍，从招标到完工要多久？”
这问题沈奕君自然是回答不上来了，舒彦洵好似也没打算要她的答案，他径自又问道：“再找个工程队，他们不怠工的几率又是多少？会展中心和展台投入使用又是在什么时候？这片地划为施工范围给市政的钱又要添多少？万一这里的工人心有不服，趁机过来找茬公司又要损失多少？”
沈奕君：“……”
这些问题她通通答不上来。
舒彦洵看她憋红了脸，也不再提出更多的问题来让她难看了。
“那姓王的虽然有劣迹，但今天费凯泽当着他的面做了儆鸡的猴，他只要脑子没问题，剩下的几天一定会安安分分。”
他身体前倾，让自己的双眼与她平行：“我是个商人，凡事以利为先。”
沈奕君看着他深沉的双眼，无话可说。
她只想着了如何出气让姓王的不好过，却没有为公司的利益考虑。舒彦洵纵然可以让那姓王的立即卷铺盖滚蛋，但为了公司的利益，纵然再不耻这人，也得让那人继续把活给做下去。
沈奕君有点晃神，她想起了在游戏里，她也是以“商人”自居。
但她的商人做得可潇洒多了，看不顺眼的人不卖、有过节的人不卖。虽然也因为当商人平时做人委曲求全了些，但真遇上事儿，还是以自己的心情为主。
就像浮生那件事，就算没有大神，她也是会去找回场子的。找场子的结果大概就是她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能在野外呆着。
沈奕君回过神来，舒彦洵保持着那个动作，认真地看着她。
她恍然有种舒彦洵把她看进了心底的感觉，这让她在心底没由来的窜上一种恐慌。
她蓦地站起身来，动作太大，差点带翻了身后的椅子。她红着脸，向舒彦洵承认错误：“舒总，是我想得太浅了。”
这是现实，不是她可以快意恩仇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