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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少游坐在一室的月光中,正对着横陈在自己床上的醉鬼。
记忆中,这是他少有的和江宁宁长久静默对峙的时刻,尤其是久别重逢以来。
江宁宁一张俏脸烧得通红,眉头紧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婴儿肥还没完全退怯,顽固地在下颚骨上方堆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陆少游几乎不敢确认这个看起来跟高中时候没什么分别的女孩儿居然已经是5岁孩子的妈妈了。
虽然她当妈妈不过一年多,还是新手,但看得出来她在努力适应着这个角色,甚至为了挣到更多的生活费,不惜应酬那些来路不明、品行不清的客户,差点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陆少游想到这里,又有些可恨地咬牙,好赖她还知道给他留个口信。
陆少游陪完客户,到前台结账的时候,方经理笑着跟他说:“陆总,您这就走了?今天江总也过来了,在2楼的包厢,她之前让我跟您说一声,让您等等她一起回去。”
陆少游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这个江总指的大概是江宁宁,据他所知,今天公司并没有安排应酬给她,除非是她自己见的客户,至于等她一起回去……陆少游倒是没把这条信息往桃色的方向思虑,他直觉到了某种不对,大步流星地往二楼的包厢走去,步子跨地大而惶急。
陆少游在门外就听到了江宁宁微弱的呼叫声,“服务生……”
他推开门,见到的就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老男人一手不规矩地揽着江宁宁在怀中,一手还在喂她喝红酒。
陆少游二话不说,一记重拳将这个意图不轨的男人揍翻在地,抱起神智不清的江宁宁就往外走,离开时犹不解恨地踢了这个男人几脚,昏暗灯光下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只听见一声比一声凄厉的痛嚎声。
陆少游站在床头,喝着一杯清水,居高临下地用目光描绘着他床上这个陌生而新鲜的访客。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他没有及时察觉……现在是不是就换了另外一个形状猥琐的男人,也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身体。
陆少游被自己的联想激得无名火起!他既愤怒江宁宁没有保护好自己,也愤慨她年纪轻轻就带着一个拖油瓶,把自己整得狼狈不堪。
然而追溯源头,他也不知道该怨怪谁,反正不该怪他,反正,江宁宁是犯了错误的,今晚这件事情更是大错特错!
陆少游放下杯子,刚摸过玻璃杯的手指温凉,他蓦然发现,江宁宁棉质衬衣胸口的扣子是温热的,被她的体温烘热的……
江宁宁陷在无助的噩梦里,挣脱不开,有一双手,来势汹汹,带着万分的恶意,却又轻轻落下,近乎温柔地触摸着她的身体。
江宁宁意识昏沉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记得前尘旧事,直觉只是要远离这双作恶的双手,却始终动弹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江宁宁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她的鼻端,江宁宁不知道是谁送她来了医院,她也没力气关心,仰靠在病房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开始掉眼泪。
陆少游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的心瞬间软了一下,夹杂着些许的愧疚和心虚。
陆少游咳嗽一声,“你醒了?”
江宁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脆弱又无助,泪水滂沱,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少游瞥过眼,将手里的粥品放在桌子上,“醒了就吃点东西吧。医生说你的身体没什么事情了,挂完这瓶水,热度降下来,就能回家。你……昨晚接到你的口信,我就赶过去了,那个老混蛋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什么,你也不用太伤心了。”
江宁宁默默地继续掉着眼泪,昨晚的噩梦还遗留着残影在脑海里,江宁宁一点也不愿意回想,但肌肤却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发着烧,浑身滚烫。
陆少游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凝重,甚至称得上有几分轻松,他闲适自得地将买来的早餐分装好,江宁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鸣出现了幻觉,她似乎还听到了陆少游轻声哼歌的声音。
江宁宁忽然对陆少游生出了怨恨,并且越来越强烈。她明明给他留了口信,她是那么信任他,以为在他周围就能高枕无忧、安然无恙。如果他能早一点过来,再早一点……
江宁宁拒绝去接陆少游递给她的汤勺,她恶狠狠地看着他,“我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很开心么?”
陆少游愕然,“怎么会?你怎么这么想?”
江宁宁冷冷道:“你的表情告诉我的!陆少游,你觉得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是吗?要不是你在公司搞的乱七八糟的新政策,我会病急乱投医跟那种人去吃饭应酬吗?”
陆少游蹙眉,“你这是什么神逻辑?!据我所知,昨晚的厂商是池城给你牵线的吧,你不去追究他给你找来这种违法犯罪分子,反要倒打一钯胡乱怪罪我么?”
江宁宁口不择言,“你们一个二个都一样,无情无义!我被害成这样,你就开心了?”
陆少游道:“你能认识到池城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也算有收获了。不过你不能乱开炮,迁怒于旁人,尤其是我!你好好想想,冷静冷静,不要这么偏激,那个……昨晚真的没发生什么,那个老男人就搂了下你的腰,就被我踹走了。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那里的经理,她跟我一起进去的。”
江宁宁将信将疑,昨晚她意识抽离,并不能确切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清晰的记忆断层在她软到在包厢门口的那一刻。如果陆少游是在会所包厢里救出的她,想来那个恶心的男人也不至于在还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对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至于昨晚的噩梦,江宁宁选择性地无视了,她宁愿相信昨晚就如同陆少游所说的一般。
陆少游见她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却沉下了脸,“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是非不分、好恶不辨,所以才过得这么糊涂!年纪轻轻非要拖着一个油瓶,为了生计又轻信他人,陷自己于险境,你拿人生当儿戏么?”
江宁宁漠然道:“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那你昨天晚上不要找人给我留口信啊?江宁宁,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在做些什么,你20大几,不思进取,给自己找个妈妈做,就没为自己考虑过吗。以后别人不会嫌弃江波澜吗?怎么?真等着池城娶你啊,他真心愿意给江波澜当这个便宜爹?”陆少游轻蔑道:“我看未必。”
江宁宁不明白陆少游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她闭上眼睛,沉默以对,开始在心中反复默念——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以及陆少游是个精神病,试图给自己洗脑,尽快摆脱这种绝望无助的心境。
池城赶来医院的时候,江宁宁正在拔针,他看上去神情比江宁宁还要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池城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她,“宁宁?”
江宁宁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虽然知道池城绝非故意,可人总归是他介绍来的,问他,“你怎么找来的?”
池城说:“我找了你一晚上,宁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宁宁立马截断他,“你别这副表情,我没出什么事情。只是喝了不干净的酒,发了高烧,幸好昨晚陆少游也在,他送我来的医院。”
陆少游斜睨着一脸心痛又惶急的池城,讽刺地冷冷哼了一声。
池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忙道:“那就好,那就好。”他真心实意地朝陆少游道谢,“谢谢你!陆少游。”
陆少游厉色道:“轮不到你来谢我!你看着四肢也算健全,智力还算正常,怎么会办出这种事情来?怎么,欺负江宁宁孤儿寡母的没人替他出头么?”
池城心道这事情多半还要怪你自己,就因为陆少游对江宁宁态度暧昧、贼心不死,才让正牌女友苏梗月无法忍受,做出这种事情,但这种话没办法在江宁宁面前说。
江宁宁听陆少游这么说,心里觉得很悲凉,她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出了这种事情,连找人安慰都没有对象。
池城殷勤地帮江宁宁收拾东西,扶她下床,陆少游在一旁冷眼旁观。
等俩人经过他旁边,陆少游一手擒住了江宁宁的胳膊,道:“就不劳烦池大公子了,我做人有始有终,送她回家。”
池城自然不肯,两人僵持不下。
江宁宁道:“你们两个慢慢商量,我去趟洗手间。”
两个男人冷冽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互相看不顺眼,虽不至于撕破脸皮,但谁也不肯相让一步。
池城突然笑了一下,“陆少游你是不是还挺得意,觉得自己英雄救了美?对比我这个犯错的恶人特别有优越感啊?”
陆少游淡定回道:“这是事实。”
池城沉吟了下,说:“我之前将给宁宁介绍甲方的事情拜托给了苏庆伟,而我昨晚才知道梗月她主动揽过了这件事情。陈致远看着文质彬彬,却是圈子里有名的老色鬼。你说梗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能是因为不喜欢江宁宁当她表嫂吧?”
陆少游实没想到还有这一节,对池城的嘲弄之心荡然无存,脸色黑的可怕。
“陆少游,我并不怕多一个竞争者。”池城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衬衫袖口,继续道:“只是希望你早一点认清心意,摆明态度,像这样吃着碗里惦着锅里的,吃相太难看!梗月她这么做也全是因为你!”
陆少游突然放弃了跟他的僵持,拔脚往外走,嘱咐他,“你送江宁宁回家吧,江波澜还在她邻居家里。”
池城用莫测的目光紧盯着陆少游离开,他回头去找江宁宁,在病房和走廊里转了两三圈也不见人踪影,护士告诉他江宁宁早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