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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宁本意是想安抚一下小胖子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了这样一句话来说,把事情办砸了,江波澜一直到进了办公室也不跟她说话,自顾自伏在小王的办公桌上掏出画笔画画。
江宁宁有心哄哄他,但事情一多起来,就忙忘了。江波澜因为跟她怄气,异常的安静,也不来烦她,江宁宁反倒松了一口气,直到她终于停下来给自己冲咖啡,顺便给小胖子找了一袋牛奶,这才发现江波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宁宁所在的公用办公室空间很大,暖气就有些不足,小孩子这样趴在桌子上睡觉很不妥当,江宁宁有些自责,也不知道小胖子睡了多久,她把江波澜抱到一旁的小沙发上,拿出自己的毛毯盖在他身上,又觉得还是不够,就在办公室翻箱倒柜地找起备用的毛毯来。
陆少游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你资料整理完了?找什么呢?”
“毛毯或者是被褥,江波澜睡着了,我怕他冷。”
陆少游意外地在沙发上看到了一个小豆丁,“他今天过来了,没什么声音,我以为只有你自己在。”
“行了不用找了,我办公室有。”陆少游把沙发上的豆丁连同毯子一起抱起来往里间走,“我那里暖和一些。”
江宁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江波澜放在真皮的大沙发上,又拿出一床羊毛毯给他盖上。
陆少游做完这些,又拿手背贴在江波澜的额头,他皱起眉头道:“有点烫,他是不是感冒了?”
江宁宁心急地也试了试江波澜的额头和脸蛋,触手烧烫,“怎么会这样?!他之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没注意到。刚刚还不烫的。”心虚的声音越来越小。
陆少游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赶紧走吧,送他去医院。”
陆少游抱着江波澜,江宁宁小跑着在前面开道,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医院,一量体温39度2。
急诊科的医生一边给江波澜挂水,一边数落他们,“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粗心了,都是做父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行,孩子的声音这么嘶哑,肯定早几天就有了感冒的初期症状,你们还让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江波澜恹恹地伏在陆少游怀里,医生扎针进他的手背,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痛哼了一声。
江宁宁不知道江波澜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嘶哑的,之前听着感觉还是正常的,但她最近忙,心思没放在江波澜身上,可能之前他的声音确实嘶哑了,是她自己没注意到。
江宁宁看着江波澜小脸烧得通红,眼皮微微抖动着半阖着,大概还是很不舒服,眉头紧蹙,小脑袋不时地在陆少游的胸前磨蹭着。
他的精神不济,之前还挣扎着要妈妈抱,陆少游又把他哄了回去,这会儿也不找妈妈了,不时闷闷地痛哼两声,“妈妈,疼,头疼!”
接江波澜到自己身边大半年,江宁宁第一次有了十指连心的感觉,听着江波澜痛苦的□□声,她的心也跟着发疼。江宁宁捧着江波澜的小胖手在嘴边吻着,声音微微哽咽,“对不起,小胖子,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陆少游瞥了她一眼,语气似乎有些讽刺,“你这个‘妈妈’做得倒是挺投入,可惜确实不太称职。”他小声嘀咕,“自己都是个孩子呢,还当人妈妈。”
江波澜陷入了不安的浅眠中,陆少游吩咐江宁宁道:“别在我跟前蹲着了,老实坐在旁边,别一会儿你也生病了,我照顾一个就够呛了。”
江宁宁脸一红,支吾道:“陆总监,对不起麻烦你了,江波澜我来抱吧,你……忙你自己的去吧。我自己能行。”
陆少游没理她,只是说,“你去买两瓶水吧,最好是热水,孩子一会儿醒了喝,大人熬夜也需要……还是算了,我让人送过来。”
陆少游给自己朋友打了电话,江宁宁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他既然没走,她也不想再提,说到底,这孩子天然也有他的一份责任在。
陆少游一手揽着江波澜,一手轻轻地描摹着他的五官、眉形,他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小孩的长相。
江宁宁刚放下去一点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因为陆少游之前没有在意,她也放松了警惕……
果然,陆少游疑道:“这个孩子……”
“怎么了?”江宁宁觉得自己的心上敲起了一阵密集的鼓声,心脏都揪得发痛了。
“没什么,觉得跟我挺有缘分的……江宁宁,你是什么时候生的这个孩子?”
什么时候?六年前?“五年前。”
“哦。”陆少游幽幽叹了一声,“那时候我们刚分开没多久,孩子爸爸呢?”
江宁宁的表情抽动,似乎被触及了什么伤心过往,面色灰败,兴致奄奄。
陆少游理解道:“算了,当我没问。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选择走这样一条路,如果你当初是选择和我一起,我不会丢下你们母子两个。”
江宁宁听得一阵眼热,她知道他是个多么有责任感的人,可惜她不能告诉他。她喃喃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陆少游自嘲地笑笑,“物是人非,过去的事情,其实你没什么错,孩子也是无辜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量找我吧。你一个人带孩子也很不容易,辛苦你了。”
江宁宁觉得自己性格中包子的成分越来越重了,否则为什么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戳中她的内心,让她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作为一个24岁的年轻的单身妈妈,从把这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只有自己知道。况且别人只会觉得她活该,没有人会真正同情她。
可是,现在有那么一个相关的人跟自己说“辛苦了。”
江宁宁声音有些嘶哑,强笑着问他,“不觉得我未婚先孕道德沦丧了”
陆少游睨了她一眼,“那也是你活该,这算是两码事吧。”
陆少游的朋友还没来,江宁宁到护士站借了一个水盆,想帮江波澜擦擦脸,打了水才想起来没有毛巾,又急匆匆到医院附属的便利超市买根新的,这回干脆又买了纸巾、水杯、拖鞋等等林林总总一大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江波澜已经醒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正在和陆少游说悄悄话,江波澜微微仰着头,陆少游低下头来听,一大一小两张脸,一样的俊眉朗目,一样的梨形酒窝。
江宁宁突然发现,江波澜其实长得很像他父亲,越来越像。
其后几天,陆少游给江宁宁特批了几天假,让她在医院照顾孩子,他自己下班后也会过来,不带鲜花,不买水果,拎着保温盒装着营养餐过来。
江宁宁推拒过几次,对陆少游而言都是耳旁风,他依旧我行我素,江宁宁也就随他去了,反正说到底江波澜应该姓陆的。
他一进门,江波澜立即喜笑颜开,这几天住院的日子把小家伙闷坏了,没电视没网络,仅有的几本漫画书都被翻卷了边,江宁宁给他买的幼童版十万个为什么也不情不愿地被翻开了一小摞。
陆少游虽然长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混熟了就知道他其实挺大方,对物质是如此,对人对事基本也一样。
是以江波澜的精明很快就跟陆阳舅舅打得火热,陆少他物质上不用说,对人对事皆是如此。
或许血缘中天然有着相亲的吸引力,江波澜和陆少游很快打得火热,陆少游一来就自觉地掏出手机给小家伙玩,仍他玩游戏也好,看动画片也罢,根本不在乎流量。
“陆叔叔,你今天怎么才来呀?我和妈妈都饿坏了。”江波澜对陆少游的称呼已经从陆阳舅舅变成了陆叔叔。
陆少游笑道,“抱歉,今天叔叔工作有点忙。”
“那你可以请假啊,我妈妈就请假了。”
陆少游道:“正因为你妈妈请假了,所以叔叔才特别忙啊。”
江宁宁闻言忙补充道:“医生说江波澜明天就可以出院,我后天,不明天下午就能回去上班。”
陆少游问,“江波澜以后你准备找谁照顾?”
江宁宁这几天一直在愁这个问题,她迟疑道:“梅阿姨其实照顾孩子还不错的,她有经验…….”
陆少游不客气道:“可惜没有责任心。”
江宁宁犯难,一时之间上哪去找有经验又有责任心的人来照顾江波澜,更何况她预算有限,请一个全职的保姆太奢侈了。
陆少游自顾道:“我家里那边给我配了一个司机,我基本用不到他……”
江宁宁打断了他,语气坚定,“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陆少游没再说什么。
江波澜刚玩了一个都小时的手机,就被江宁宁勒令收了起来,江波澜撅着小嘴,委屈兮兮地拿眼神别着陆少游。
陆少游好笑,“你妈妈的话你要听啊,叔叔也没办法。”
江波澜不服,“你不是妈妈的上司吗?”
陆少游耐心跟他解释,所谓上司只管下属工作上的事情,就像学校的老师只管他在学校的表现。
江波澜似懂非懂,陆少游看了看床头柜上一堆《中华成语大全》、《中国神话故事》,皱了下眉,从抽屉里好容易翻出一副飞行棋,陪小胖子玩起来。
到了医院赶人的时间,江波澜恋恋不舍地拉着陆少游的衣袖,“叔叔,你明天还过来吗”
“小呆瓜,你明天出院了,叔叔还过来干什么。”
“哦。”小孩的语气还挺失落。
陆少游失笑,“小波澜这么喜欢叔叔啊,叔叔和你还真有缘分呢。你乖乖睡觉,明天我去你家看你。”
“真的?”江波澜格外欣喜,他的成长经历中毕竟是缺少了父亲的角色,因此对于池叔叔、陆叔叔一类的人物总是稀罕又稀罕,更何况跟他吝啬又小气的妈妈相比,这些叔叔们个个大方又豪气。
“真的。”陆少游跟江波澜挥别,又对江宁宁道:“尽地主之谊,送下我吧,就一会儿功夫。”
江波澜很理解地说:“妈妈你去送送叔叔嘛,外面好黑的。”
江宁宁黑线,外面黑我就不怕么,妈妈看起来比叔叔更强壮么
江宁宁一路把陆少游送到了停车场,江宁宁开口道:“明天你不用过来看他的,江小胖明天不会记得的。”
“他怎么会不记得”陆少游心道,我在他这个年纪,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至少那个时候是记得的。
陆少游转过身,江宁宁原地小蹦着取暖等着他离开,两手缩进了袖子里,小脸埋进了帽子边上的兔毛毛里,她穿着黑色的大衣,整个人只看见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和一头如墨倾斜的长发。
陆少游想江波澜其实跟她一点也不像,他的头发黄黄的疏不拉几的,像陆家人,他和他哥哥小时候都这样。
陆少游伸出手去在江宁宁白玉般的脸蛋上掸了掸,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嘴里道:“别动,沾上毛了。”
虽则还怨气难恕,可他终归是对她毫无办法的,他想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从小到大都这样,最诡异的是,江宁宁长成什么样子,他就觉得最心仪什么样子。
江宁宁偏了偏头,脸颊绯红,她手忙脚乱地在脸上一阵乱拍,把粉红色的脸直拍成了血红色,“呵呵,让你看笑话了,还有吗,毛毛什么的。”
陆少游僵了两秒,看着她把整整齐齐的头脸拍的帽子歪斜、鬓发乱飞,脸上还沾上了不少的毛,无语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还可以再用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