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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八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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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我的梦游症又发作了,这次受伤的是王两。

太医忐忑不安地给我诊了脉,退到外面听秦王训斥。

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很怀疑他们中有长信候安排的人。

我不肯搬回甘泉宫,秦王只好把奏折搬到竹院,坐在屏风外一边处理国事,一边守着我。

我睡不着,也不敢睡,眼睁睁地望着外面的灯。

小秦王很勤奋,半夜三更还在工作。

我忍不住起身,包着披风走到他身后。

他的肩膀明显动了一下,想转身,又忍了。

我打了个呵欠,从他身边飘过,坐在那堆奏折旁边。

他低着头,继续看手里的折子。

我心想,骗谁啊,谁会一盏茶功夫只盯着一个折子看。

咳了一声,我道:“王上,这上面写什么,很有趣吗?”

“嗯,没什么。”他把折子放下,拿起另一卷,眼角眉梢悄悄瞄我。

这孩子干活一点都不专心。

“王上。”

“恩,母后有什么吩咐?”他突然变得很客气。

客气通常代表着距离。

距离就意味着猜忌。

我原以为接连发作的梦游症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现在看来,是我太乐观了。

心情沉重:“我去睡了。”起身。

他在后面说:“母后,安心住在这里,儿子会一直保护你。”

像一根尖刺,冷不丁扎进心里。

“这算什么?”我猛地一旋身,披风散开,滑落肩头:“施舍还是怜悯?我不喜欢靠乞讨过日子。”

他急了:“母后,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什么施舍,你就是太后,大秦最有权势的女人。”

“是吗?”我忍不住发笑:“现在是,将来呢?”

他怔怔地望着我。

我冷笑一声:“你放心,我不是傻瓜,不会为了太后虚名呆在宫里守一辈子活寡……”

“不可以。”他急切地打断我:“你不能走。”

我挑眉:“为什么不能?”

“这个身体并不属于你,她是先王的王后,你没有权力带走她。”小秦王腾地站起身,巨石一样拦住我。

“你要我穿着这个身体,乖乖做你的傀儡。”心中又是酸又是涩,我扬起笑:“很可惜,我从来不是听话的女人,你可以锁住我的身体,锁不住我的心。”假如我不是太后,子衍不会舍我而去,我是正常的女人,我有爱和被爱的权力,谁也别想束缚我。

灯光闪动,把我们的身影叠压在一起,一会儿我的影子在上,一会儿他的影子在上,就仿佛在无声地较量。

小秦王上前一步,弯下腰。

“母后,小心着凉。”他捡起地上的披风,拍了拍,为我披上。

气氛缓和下来。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

小秦王:“不怨你,是我太冲动。”

“不,是我怕……。”

“什么?”

“我害怕。”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在他面前,我不想掩饰自己,刚才那些是气话,也是一种渲泄。

“害怕?”他轻轻重复了一遍。

我扭头看桌上的油灯,口中喃喃道:“我好怕,有一天,她会把这个身体夺回去,到那时,是走是留,就由不得你我了。”

他慢慢俯下身,为我系上披风的带子,沉声道:“母后说得对,明日就请大奉常主持傩仪。”仰头看了看宫殿四角,眼中掠过一道锐利的寒光:“咸阳王宫建造已久,难免有些不干净的东西,驱驱邪气也好。”

所谓傩仪,原来就是舞蹈,看起来像是原始人传下来的,一群穿白衣白袍的人围着火堆,嘴里念念有辞,对于这种仪式能驱邪,我深表怀疑。

小秦王陪我坐在神坛一侧。

大奉常口里念念有词,手中端一个盆,泼洒着净水。

我觉得他那个样子好像少数民族的一种礼仪,只是他做起来显得更优雅,更神秘。

我很怀疑小秦王也不相信这个东西,整个仪式,从头到尾,他一直表情沉重,郁郁寡欢。

我的心情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仪式结束,我对小秦王说:“王上,哀家想和大奉常单独聊聊。”

小秦王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起身:“好。”

一大帮人簇拥着他呼啦啦出去了。

王两机灵地关上宫殿的大门,这里面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看了看四周,想了想,离开自己的位置,跑到他对面坐下。

那张脸上戴着一个狰狞的面具,类似某种神兽,我不知道秦国的图腾是什么,应该也是一种很凶猛的东西,看秦国人就知道了嘛。

“太后已经盯着本座看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忽然道。

“啊……哦哦。”我笑了笑,坐直身子:“你就是大奉常?秦国没有别的大奉常?”

他哼了一声,起身要走,我赶紧冲上去扯住他的衣袖:“留步,请留步,方才多有得罪,那个,对不起。”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总算勉强又坐下了。

我道:“大奉常,哀家的来意,想必你都知道了。”

他道:“知道什么?”

“啊……哦哦,不知道没关系。”我挥挥手:“哀家有事求大奉常。”

他从面具后面瞥了我一眼,语气很冷淡:“如果是招魂之类虚妄之事,太后不必再说。”

“哦……啊?”我立马扯住他的袖子不许他走:“哀家就是为这事求大奉常,若是一般小事,何需大奉常出手。”

他皱眉,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厌烦:“太后向来如此吗?”

我:“什么?”

他盯着我的手:“放开。”

我“好好。”放手,轻轻抚平他弄皱的衣袖,陪笑:“其实,哀家这次来,不光为招魂,大奉常听说过长信候此人吗。”

“本座一向不关心国事,太后问错人了。”

“明白,哀家明白。”我继续微笑:“招魂的事以后再说。”

“以后也不行。”

“哦。刚刚做了傩仪,怎么没感觉啊,大奉常是不是有所保留呢?”

“心诚则灵,是太后心不诚吧。”他的语气很冷淡,心如铁石,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通常就是这个样子。

“……哦。”

火光映着他的面具,忽明忽灭,神秘莫测。

“那个……”我冷不丁发问:“大奉常会不会炼丹?”

他眼皮也不动,闭着眼睛不理我。

我不死心道:“长生不老丹,不会?那,壮腰健肾丹,一定会吧。”

他睁开眼,极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本座有要事,先告辞了。”

“咦,你不能走啊。”我扯住他的衣摆,他低垂着眼睫,把我八爪鱼似的手指从他衣摆上一根根掰开,掉头就走。

我道:“你就是和长信候勾结,下药害哀家之人,再怎么装也骗不了哀家。”一边说,一边看他的脸色,唉,看不到啊,这位老先生戴了面具,他从来不摘面具么,睡觉也不摘?

他的身影顿了一下,冷冷道:“太后弄错了吧,本座从不认识什么长信候。”

“喂,哀家虽然是太后,还没有老糊涂了,你和长信候私下有什么交易,说出来赦你无罪。”

他不理我,华丽丽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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