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流年不利(1 / 1)
苏藉回来预备咬我一口,必然有人想兴致勃勃地跟着捡漏,譬如尚鹏。他自知漏也不好拣,所以只是试探。
我忙着攘外安内,随时预备反咬,活像只狗崽子——我如斯鄙夷了一回,立即有祈雨蒙同我一起清高。他认真地埋怨我怠慢他,连信用卡都安抚不了。
我忙得烦躁,天真可爱这种事,过度了实在叫人忍无可忍。小孩子惹烦亲生父母还要被打,何况我们。
林辙说:“是苏藉的话,绝对快刀斩乱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苏藉现在是林辙的神,可以理解。他们俩当年分的时候,也十分快刀斩乱麻。
有一天高层例会,祈雨蒙身体不适求安慰,短信接二连三。彼时财务汇报季度预算,一助理冒充我安抚。一刻后祈雨蒙十分机智地识破,大驾光临。外头的一行文员险些拦不住。
当天我和他大吵一架,身心俱疲。
真难看,我躺在沙发里,觉得自己在找罪受。
祈雨蒙依旧在聒噪,我等了一刻,趁他中场休息时建议:“雨蒙,我们结束合约吧。”
他瞪大着眼睛,一时怔住。
“你在开玩笑么?”
“没有,我是认真的。”
“为……为什么?”
为什么,很简单,我对你没多少耐心,嫌烦了自然要掰。从前相处和谐,因为大家遵守条约,如今你真拿自己当盘菜,忍几次是情趣,回回要忍,我又不真是你情人。
祈雨蒙吵闹起来,我奉陪了一个钟头,身心舒爽,十分出气。
然后摆出“我为你好”的嘴脸,诚恳道:“你还记得前几天我那母异父的妹妹。每年我都给她寄生日礼物,勉强还是个哥哥的样子。对你我太不要脸了。不论如何,你是我弟弟。亡羊补牢吧。”
他当即重振旗鼓,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他妈现在想起我是你弟弟了!你不是讨厌我妈,不是恨你爸才来玩儿我的吗?你继续恨啊!良心发现什么啊!我不稀罕……”
“宝贝,你脑补太多,没那么狗血。”
我们不再只动嘴。祈雨蒙一拳过来,暴怒:“你他妈就是个混帐。”
我扭住他的手,觉得自己不适合当好人:“你说得对,所以千万遵守条约。我会给你不错的补偿。”
他踹过来:“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算个屁……你敢把这事儿告诉爸吗?你敢吗?”
我压住他的腿:“我随意,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更怕。”
“你是在报复我吗?”
“你想太多,只是到了好聚好散的时候,当初我们说得很清楚。”
“你就不想认真一下……”
“不想。”
“我知道,你不就是喜欢温霖吗?错了,你连喜欢他都不敢!”
“你做到逸雅的高层,我也不会随意。”
“你这个混帐。”
“对,所以你还期望我做什么好事儿?我们来谈谈补偿问题。公寓和车归你,钱你提,我尽量。”
我们打得精疲力尽,终于和平。
“虞烨,如果我不姓祈,你会爱上我吗?”
“不,因为我们不会认识。”
“你爱过我吗?或者恨过我吗?”
“哦,爱过。”
“你在敷衍。”
我厚颜无耻:“无论如何,我还是你哥。我会帮你换一份工作,好好努力。有一天你会碰见一个比我好得多的人。给你的公寓你留着,想要多少钱你提,我尽量做到。不过别和你爸妈说,他们心脏不好。”
“拜托你说实话。”他说,“说实话让我死心吧。”
我绞尽脑汁地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他帮我设定的口水歌,轻快好听毫无营养。我犹豫一下,接起来,那头有人大笑:“虞董,你干得好事。林少快气疯了,现在满世界找你呢。”
“都过这么久了,林少才想起来生气?”
那边有人哈哈大笑,我听见林辙的声音:“虞烨!”
我及时地挂机关机,转头看向失神的祈雨蒙:“回家吧。从今往后,你可以不用骗他们了。好好活出个人样。你是个男人,不能总躲在别人的羽翼之下。”
我大概是分手分得最无耻的人了。和别人拜拜,还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教育旁人,我自己都恶心。
后续可以更恶心。倘若有人来谴责,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出示合约,然后认真忏悔,顺带回忆年幼时一两件惨剧为自己开脱。
黄昏灿烂,裹挟着晚霞的车流缓缓挪动。我到达会所时有人喊:“虞董,林少来了。”
我转过头,笑着看向他,林辙气势汹汹,叫人心情愉悦。
年会过后没几天,就是春节了。
林辙至今不肯和我说话。我在各处应酬,偶遇时也只能得到一个高贵冷艳的背影,闹得外头传言我们要分家。有人兴冲冲地去告诫他留心我的动作,“虞烨这人不是东西,你和他分家就像和律师离婚,净身出户算好的。”这件事终于盖过他童谣巨星的风头,连他老爹都亲自过问,要查林公子的亏空。
可见白晓飞精明很多,我们传闻分家时,一群人只想着捡漏。
林辙想和我同归于尽。
到年三十清闲下来,我发觉今年流年不利,得罪了所有能被蹭饭的朋友。林辙不谈,温霖和白晓飞因为年前乌龙与父母逼婚,如今相见尴尬。我只好订了一桌外卖,然后一个人在家看鬼片。白晓飞打电话来拜年时,竟然也生出无限同情:“你真惨。”
我随口玩笑:“哟,那我能把阿霖喊出来陪我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大义凛然:“要不我来?”
我被呛了一口甜汤:“你来,然后我们俩一起看鬼片?不是更凄惨么?”
白晓飞实在是个祸害,我本没觉得自己的境况凄凉,被他同情来同情去,顿时想为自己哭一场。
“阿霖家的亲戚多,走不开,你别让他为难。”他竟然认真地解释,“我家的亲戚少,吃了饭大家已经准备散了。”
我笑起来:“晓飞,你不是要陪女朋友么?”
打蛇七寸,他当即闭嘴。
“没人逼婚,真好。”
我打开打火机玩,火苗跳跃,寂寞而滚烫的舞蹈。
“去情人的孤独吧,”白晓飞说,“苏藉在那里,正好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吹个口哨:“怎么,要我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