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正文】第２７章（1 / 1）
盯着眼前的镜子，我看得倒是自得其乐，心里暗自感谢红印的弄巧成拙，正替我解了闷。
紫御和我的大致过往回放完，这镜子却突然没了画面。
从回忆中醒来时，我竟才发觉大半年就这样给晃过去了。尽管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但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只是一心扑在镜子上看上面的画面。
瞄到了镜子边沿刻下的咒语，我照着念了一句，那镜子背后竟飞出来一个小光团，四下跌跌撞撞，像是把那小家伙激动坏了。
光团缓缓上升，来到我的脸旁，忽然间便开口以童声道：“神君妃唤小仙何事？”
“啧啧，你的主人红印把你送给我了，难道你瞅不见吗？”看这连大致身形都未修炼出的镜仙，我忍着笑调侃道。
光团左右晃了晃，宛如凡间的萤火虫一般。
镜仙绕着我飞了三四圈，这才重新飞回到镜面前面，“新主人，有何吩咐？”
“我闲着无聊，随便帮我寻寻以前我的过往，放出来让我瞅着解闷。挑些有意思的，那些什么被渔民捕上岸的糗事就免了。”这么些天，我还真倒是第一次发自肺腑地笑出来。
不知怎的，一瞅见这镜仙，心中便油然而生出一种道不明的喜感。
“主人要求的年限是多少？一千多年前或是一万多年前的？”小光团又用童声问道。
一万多年？我不过两千来年的修为，它怎就能编出个一万年的过往？
红印的宝物也会有些瑕疵，倒是头一回见识到。
忍着笑，我一本正经地道：“那就让我看看，我一万多年前的过往吧！”
光团瞬间消失在镜面中，镜面中也模糊地出现了一团云雾。我睁大眼睛，只担心看到的是一堆未孵化出的鱼籽。不不不，一万年前，怕是我爹娘都未出世，怎会生得我！
画面渐渐开始摇晃，那是在……洞庭湖中……
…………
“出去，我乃天庭堂堂孟章神君，尔等妖物岂容放肆！”
“神君，小鲤只是想陪伴神君左右，别无他求。”
“就算本君虎落平阳，也由不得你这小小鲤鱼同情。出去，否则本君打得你修为尽失！”
……
“红鲤，认识你这么久，不如本神君送你个名字如何？”
“名字？什么是名字？”
“你知晓你是红鲤，可洞庭湖中红鲤有千千万万，叫我怎分得清。名字，每个生灵独有的。我的名字叫做沧弈，天地间的沧弈也只有一个我……”
“那我叫什么呢？”
“辛鲤。”
……
“神君看的是什么东西？”
“这个是书，上面黑色的是凡人的字。”
“我是不是很笨，连字是什么都不晓得。”
“没关系，我教你认。”
……
“神君，我……我要去跃龙门飞升成仙了。”
“你终于想通了吗？执着于我，只会毁了你。”
“神君，保重。”
……
“为什么你在冰穴里，一万年前你不是说要去成仙吗？”
“对不起，我骗了你。可是我真的放不下，神君，我很傻吗？”
“傻丫头！我冲破了禁制，你可愿陪我与天为敌？”
“只要神君还肯要我陪着，神君做什么我都会跟着。”
……
“沧弈！”
“这一次冒险我不要你陪，既然已经登上了妖尊的位子，以后的日子要靠自己。”
“不，不！”
……
“沧弈，我永远都可以陪着你了……”
…………
这一幅幅的场景似曾相识，看完镜中的东西，我已经恍惚地过了一年。
当镜仙重新问我还要看些什么的时候，我再也没了回答它的力气。其一是因为日日的雷击身体虚弱，其二便是我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和王母积下的不是小怨，乃是深仇大恨。
一万多年前我早已居于洞庭湖中，且喜欢上了被囚禁在洞庭湖中的沧弈。守着他整整一万年，我放弃了最初成仙的机会，为了陪他便堕入妖道。之后他修炼成魔冲破禁制，成为魔尊后，我亦成了妖尊。沧弈本是孟章神君，却因王母对自己近身侍奉仙子的袒护，得了不白之冤。为此沧弈一心便想要报仇，留在湖底修炼了万年。我助他与天庭抗衡，他的神勇在天庭无人能敌。可王母化作我的模样偷袭了沧弈，进而助天帝将沧弈打得只剩下一魂一魄。我在最后关头冲上去将自己的修为护住沧弈仅剩的魂魄，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到洞庭湖，将他的魂魄放入妖界至宝衍魂灯中，沧弈这才得以重生。之后的我，只是化为了一条普通的鲤鱼，忘记往事，却又因缘际会重新修炼，竟上了天庭。
当初王母邀我去上界定是早已晓得我就是那条鲤鱼，她只想着把我拴在身边免除祸患，顺带着也可以做一个威胁沧弈的筹码。如今她先下手为强，倒是将事做得够绝。
寒风卷过，我眼角的泪痕已然风干。望着这四周的荒凉阴森，我如梦初醒一般，恍惚地眨了眨眼，小光团又飞了出来。
“主人，还要看吗？”镜仙在我耳边问起，我终是回过神来。
“不必了。你带着镜子离开万禁之地，去寻一个新主人吧。”应了一声，我垂着脑袋却又发现脚下的荆棘竟已经长到了齐腰那么高。
在紫御身边待了一年，我却觉得像是过了百年。而在这地方待了一年，我只觉得像是过了一天。
“主人，除非主人亲手把我送到别人那里，否则我不会认别的主人。”镜子晃动了一下，小光团说完便钻进了镜子。
回心镜缓缓下落，游移到了我的腰间，便落在了那片荆棘的缝隙间。
明明是萍水相逢，它何苦执着得要陪我在这里受这样的罪过？
一瞬间，元神深处宛如被猛烈地撕扯开来，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如同万蚁蚀骨。接而呼吸困难，我咬着牙抬头看去，见着雷神已然施完刑离去了。
过去的日子里我竟都没有察觉，原来这雷击竟是这般痛苦。一年多以前我刚来这里，的确雷神下不来手。可想必后来王母定是亲自交待了几句，雷神才肯动真格。雷神同崇冥是挚友，我在他眼里也算是半个挚友，要他来施刑委实难为他了。
今日受完刑后，我久久不能缓过来。心里一千万个念头都在叫嚣，叫嚣着想要出去。明明自己都已经释怀了，可看完那镜子，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手腕上缠着的铁链，我生平第一次觉得它们那样碍眼。
曾经，心被困住身在外，如今心在外而身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