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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 1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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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看见裸足和亲脸哪个比较严重。

权衡了会,我觉得还是露足比亲脸严重。况且我是妖,本不必讲究那么多,第五印墨小时候都不知把我全身上上下下摸了多少遍了。眼下定不能再叫那小子占了便宜去。

是以,我会意一笑,朝第五印墨凑过脸去。

第五印墨瞪圆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待我的鼻子将将要碰到他的时,忽而伸手挡住我的脸。

他的手掌宽大,罩住了我大半张脸。我的鼻子碰到他的掌心,掌心温热略带湿润。

我不满地拍开他的手:“你是想耍赖了么。”

他清咳了声,脸色有些奇怪,嘴唇动了动,终是轻叹了声,道:“你这般形容,真真是……于我尚且可以,却万万不能与其他男子如此亲近。”

“与你尚且可以……为什么与你就可以啊?”我虽活了这么久,却鲜少出门,一直待在水匚妖境。境里的小妖多是飞禽走兽修成,哪里有凡人讲究。这凡人规矩我确实不懂。

第五印墨掀了眼皮看我,无奈。

“为何?”我不依不饶执着非常。

第五印墨垂了眼不理会我,不知又从哪儿掏出了小刀和狐牙,琢磨了起来。

“为什么?”

……

“为什么啊”

……

“哎呦,你们两个还有完没完?这种问题还用得着问吗,”灼尧插嘴,仍是一脸不耐:“印墨小子的意思,不就是让你把他当作姊妹看待,不用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嘛!”

灼尧说完,自顾自嘿嘿笑了,大约是为自己能说出“繁文缛节”这种有文化的词而感动。

我犹如醍醐灌顶,拨开阴云见日光。忙拍了印墨的嫩脸笑道:“原来是这样,小印墨直说嘛。有你这么漂亮的妹妹,我是极乐意的!”

第五印墨终于抬眼,拿开我搭在他脸上揩油的爪子道:“……对牛弹琴。”

我正要向他讨教对牛弹琴的涵义,灼尧却问道:

“姐们儿,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这么一说,我也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人参凑过头来。

我连忙看了看第五印墨,他神色如常。

我担心他把我那登不了台面的乳名“九尾”说了出来。急急思索起来,心念如电,什么五妹、狐仙姐姐、小五、何方小妖、妖怪、九尾、尾尾、一尾两尾三尾四尾……一个个从脑子里闪过,最后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叫姽婳。”

我被自己唬了一跳。

印墨、人参和灼尧也被唬了一跳。

“鬼话!你居然叫做鬼话!这名字取得忒有个性!”灼尧一脸的慷慨激昂。

“呵呵,是颇应景……”人参道。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谦虚道:“一般、一般。”

第五印墨“哦——”了一声,神色极其古怪:“我怎从未听说过?”

我不也才听过几次。

“唔……家里人不常叫,你自然没听过。”

“诶——你们两个又是什么关系啊?”灼尧又突发奇想。

“这么二说,我也还不知两位是什么关系呢。”人参如是附和。

印墨嘴唇动了动,我怕他乱说,连忙出声,以抢先机:“咦……嗯……这话说来很长很长很长……”

在这很长很长很长里,我苦苦思索,终于福至心灵:“很长……其实,他是我救过的一个凡人的曾孙子。”

第五印墨手一抖,手里的白牙掉了地。我忙拾起给他,作慈爱状:“哎呦,好孩子,要当心点啊,没伤着吧?”

第五印墨黑着脸,沉沉看我。嘴角忽而一扬,梨窝浅现,笑得我毛骨悚然:“多谢关心,我好的很——”

那个“很”字拖得老长,颇有威胁意味。

我缩回身子。

——我竟有些怕他,我一九百年老狐狸竟怕一个黄毛小子……实在是狐族的耻辱啊。

“哦——”人参灼尧会意,唏嘘一阵终于收回身子。

忽而,只见灼尧脸一侧,眼中精光一闪,身子向前一探……我头皮顿时发麻。

果然,她开口问道:“你却是如何救的他曾祖父?”

“如此……”人参刚开口,我便剜了他一眼。他生生止住了话匣子,只得矜持地、兴致勃勃地等着我开口。

“想当年,唔……当年、当年他曾祖父有一次郊游时……”

支唔了半天,我还是说了实话。原也没必要说谎,只是第五印墨这小屁孩实在目无尊长。

……

次日清晨我们便上路,人参说是得报恩,楞是要跟着我们回去。灼尧也道山上无聊,要与我们同去。闲鹤山人仍未归,于是他们便用了传音符与闲鹤山人说了声,说是要护我们一路周全。

我乐得有人相伴,第五印墨也没意见。于是我们三只妖,一个人,三匹马,哦,还有一只松鼠组成一个奇怪的组合,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毕竟马只有三匹,是以,人参很识大体地变回一根胳膊大的人参,躺在包袱里以节省空间。

沙照狡猾得很,出发之前含情脉脉地跳到第五印墨怀里,深情款款地对着第五印墨暗送秋波,于是第五印墨便抱着它上了马。

我转过脸,牙齿咬得“咯咯”响——我都还没吃他豆腐呢,居然让一只肥松鼠尝了鲜。

……

夜风清凉,碧波微漾,一轮圆月皎洁,倒映在湖中,月影银白,随着水波缓缓摇曳不定。

八月十五了。至多再过一个月,应该就到长宁了。

夷城不大,气候暖湿,人民安居乐业,民风较别处也开放些。今日适逢中秋,到处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我们在客栈里订了几间房,将马交给小二安顿好,也就出了门,上街凑凑热闹。

我正跟人参凑着头说话,第五印墨伸手抓了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他身旁。

“干嘛?”

彼时天空中烟火绽放,行人们都停下脚步看天,啧啧称叹。我抬头时正看到他眼里的烟火,映得他长长的睫毛分明,有几分温柔味道。

他冲我笑了笑,即使繁花盛开,亦挡不住他的绚烂。

我心头突地一跳,莫名地红了脸。

河心的画舫里传来优伶断续而婉转的歌声。

“你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第五印墨眨眨眼,一派天真无邪。

我抽抽嘴角,觉得这桥段甚是熟悉。凡是姑娘家换了新衣裳或是化了新妆容,总爱舒展衣袂在情哥哥面前转转:“你看看我今天有什么不同?”

于是我说:“你转转。”

第五印墨眉毛一挑,语气带上几分威胁:“看不出来么?”

我没骨气地摆摆手:“让我再看看,再看看啊。”

须臾,我发现他今日别了支新的发簪,白玉色泽温润,一看就是好货,价值不菲……咦,我们的盘缠还剩多少?

我伸长胳膊去摸他的发簪:“真是一根无与伦比的发簪啊!”

第五印墨满意地笑笑:“看出来了?”

当然看出来了,你这败家子……我又得去顺些盘缠来了。

于是我点点头,一脸悲痛。看他满面春风,又不忍责怪。

“怎么,你不高兴?”长眉微皱,带了几分无辜。我真真是作孽啊,怎么可以欺负他……

我似乎也没欺负他啊……

“没有没有,你喜欢就好。”

第五印墨看了看我,莞尔,抬手将簪子取了下来:“你且仔细些瞧瞧。”

我接过簪子,蓦然发现白玉上还镶嵌着两只九尾白狐,体态风流,两相依偎。色彩银白,莹润饱满,雕琢得极其细致。

心头突突地跳,我笑得有些僵:“原来你对我们狐族如此敬爱。”

他收回簪子,束在发上:“错了,你应该说,原来我对你情深至斯。”

我干笑了两声。

转头问灼尧:“你不是说要去买点胭脂吗?走走走。”

灼尧一脸迷惘:“我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我便将她拉走。

……

“喂,姽姽你干嘛呢?”

“买胭脂。”

“那你也不用说是我要买啊,待会人参肯定要笑我。”

“……”

“这个就行啦。”

“艳了些。”

“那就这个这个!”

“太淡。”

“这个?”

“其实我不擦这些的。”

“奶奶的,你到底干嘛呢你!不擦你来这儿干嘛啊?你都挑了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啊?”

“……我问你。”

“问!”

“算了,我们回去吧。”

“姽婳!你你你……”

我走出店门,身后是翻着死鱼眼的店主和插着腰骂骂咧咧的灼尧。

心里烦闷得很。我丢下灼尧,疾步走到湖边。

抬手将头上第五印墨送的白狐簪子摘了下来,呆呆看着。原也以为他送我簪子不过是为报救命之恩。可从他这几日种种行径看来……现下他又将我给与他的两颗狐牙雕成白狐,镶嵌在簪子上……若是凡人之间如此,应可以算是两情相悦的美谈了吧?可是我堂堂一只九百年的狐妖……纵使他对我有那份心思,我也定不可对他有妄想。

上羲说过,妖最宝贵的,不是内丹,不是高超的法力,更不是美丽的容颜。妖最宝贵的,是心。妖心难得,一旦拿出来了,就不再是自己的。就算被践踏,血染九州,都不得再收回。所以人们总以为——妖本无心。我须得把我的心藏好掖好,无论遇到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以心示人。

我伸手按在心头上。

忽闻“扑通”一声,似有东西落水。

我抬起头,眼角微挑,眯起眼眸远视。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如一轮皓月滑过苍穹,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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