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69、暂和其光同其尘(1 / 1)
今晚的山,太安静了………
静到让人心生恐惧。
一股莫名的不安感,袭上心头。
司鸿苍抬头望了一下浓厚暗黑的夜空。
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以往天色再晚再黑,也不会黑到这样浓稠,这样暗无星光黑压压的一片。
这夜天…….
看起像似被山海经裡的妖怪------饕餮,给吞食了一般。
而这空气潮湿得更是凝重到像凝结了一般,完全滞止不动。
这样湿闷、窒碍难以呼吸的感觉,让司鸿苍很不舒服。
这让她忽然地联想到前世裡的一句,“风雨前的宁静”。
这场雨,下起来…….
恐怕是不会小的,可能还会引发大水。到时,或许会成为整个雁回县以及下集集…..不,更或许是整个雁州城都得遭殃!
司鸿苍绕路从北面下山,然后由北至东再南。矮着身子从山边的玉米地里穿行,慢慢靠近南山河边,躲在玉米林中看向河对岸山坡上自己的屋子。
屋子一片漆黑,毫无动静。
连云家和高家都没有动静。
这太不正常了!
白天闹出那么大的动作,怎么可能就走了呢?
既然没走,家中肯定埋伏了人。
家中有陌生人。两只狗怕是要狂吠不止,一夜叫到天亮都有可能。就算云天那时候在门口坐一晚上牠们都要叫呢。何况这些官兵。如今却一声不吭,怎会正常?
她悄悄地退回玉米林中。换个方向又往村里摸去。
遮遮掩掩地来到东面村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就听左面有窸窸窣窣声响,有人在向她靠近。她一惊,忙握紧了手上的小刀,随时准备攻击。
“阿苍,是我!”
来人压低声音道。
是熊一样阿姑的声音。
司鸿苍松了口气,小声叫,“阿姑!”
声音略微发颤,这真是太好了!
从发现那些官兵开始,她就没有心情悲伤愤怒或者埋怨,只顾着担心云若和云天她们,这会子见了熟人,还是可以依赖的人,怎不让她激动。
熊一样阿姑迅速靠近她,一把抓住她的手,攥得紧紧的,犹如铁钳一般,司鸿苍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走!”
她不由分说,拖着她转头又进了玉米田裡。
两人猫着腰又回到山里。
在一处隐蔽的山崖下,熊一样阿姑压低声音,简短地对司鸿苍解释道,“阿苍,妳娘亲和爹爹怕是有些来头的。有人认出妳的身份,那些官兵是来抓妳的。妳不能回去了,赶紧逃命去吧。我就是出来找妳的。”
说着解下身上一个小包袱递给她。
这话对于司鸿苍来说已经不算新鲜了,她早知道了,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她小声问道,“那云若呢?他和云家有没有事?”
高康阿姑顿了下,才道,“云若和云家都没事,他虽是妳夫郎,但查出他还是处子之身后,就没什麽为难他了。可能知道那陆县令在咱雁南村所干的事,以致认为妳跟云若不过是因为事急从权,而行使的假成亲吧。若妳现在回去了,对他才是危险呢。妳还是顾妳自个吧。”
司鸿苍听了不信,觉得她隐瞒了什么。
她又问道,“我到底是谁家女儿?那些人现在在哪?可伤人了?”
高康阿姑急促道,“妳谁家的女儿我也不知道。官兵就在村里住着呢,云家和妳家住的人最多。不过妳放心,没伤人。妳快走吧,别再问了。”
司鸿苍心里涌出悲伤,叫道,“阿姑!”
黑夜里,高康阿姑听得心一颤。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司鸿苍的爹爹在生完了她之后,隔天便提议了认自己做义姐的情形。虽没明说他是什麽身份与来头,但当他说出他孩子的母亲姓司鸿时,她心下就隐隐觉得很不一般了!
因为,光是司鸿这姓氏,就远比一般人的姓氏来特殊与尊贵。再则,身处在穷困与潦倒的狼狈环境之下,他依然屹立不摇,更不时地展现着他傲人的尊贵气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真正的身份。
刚出生时候的司鸿苍,安静窝在他父亲的怀裡,还小小软软的那麽一团……
如今,她的个头都快超过自己了,而且又是这麽一个有气魄,有担当的女子汉呢!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司鸿苍的肩膀,柔声道,“乖。听阿姑的话走吧。有多远走多远!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司鸿苍顿时心如刀割。
她竟不知情形这样残酷!
别看她这样事事一点就明,但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事后,其实心里还是懵懵懂懂的。从她穿越来那天开始。直到文武双全而身份隐秘的白翊在雁南村出现,又跟她住了这几年,加上那块血红的凤翔玉珮,她便知道这具身体的身份不同寻常了。
她虽然没有哭出来,熊一样阿姑却感受到了她的悲哀与难过。
突然一日之间,她真正孤独无依了。
司鸿苍也顾不得哀伤了,因为她想到了大雨欲来之势,绝不容小觑!不管准不准,大雨不来最好,但还是得让阿姑将这讯息传出去要紧!
“阿姑,这三天之内应该会下起大雨,很有可能会造成莫大灾害,希望您能帮忙将这消息传递出去,让大家有所准备,该防范的防范,米粮儘量架高,以免潮湿,能採收的农作物都儘量採收起来,免得泡在水裡或是被雨水打坏了。
尤其是地势低洼的地方,若见大雨连下不停,要通知她们儘量往高处迁移。当然,大雨不来是最好,但还是要多加以防范。”
高康(熊一样的阿姑)一脸惊讶地看着司鸿苍。若论天象,她依着老一辈人家的经验谈,其实,多少已经知道这天会下雨,而且来势不小,恐会成灾!
没想小小年纪的阿苍……..
竟然也懂这些?!她是凭什麽得来的?
最后,高康什麽都没问,只对司鸿苍点了点头,道,“我会照妳的话办的。”
“嗯,阿姑请保重。”说着,司鸿苍将高康整个人环住熊抱了一会儿。
“妳也保重,好了,妳还是快走吧。”高康也在她的背后轻拍了几下。
在高康阿姑的催促下,她终于走了。
和几个隐卫,一起隱入大山深处。
高康在司鸿苍走后,默然靠在崖壁上,听山里似乎很静,又似乎有各种声响。好一会。才慢慢回村。
…………
昨日季如言命属下对村民公布司鸿苍人犯身份,并悬赏缉拿,竟然没有人应和!而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种乡野草民,不都是贪婪胆小的吗?
不知为何,这个山村给她很不平常的感觉。
表面看去,这里宁静美丽,简直就像世外桃源。都这个时辰了,山谷中的雾气还没散开,丝丝缕缕,在房舍和树木间飘来荡去。司鸿家和云家院墙、门洞完全被各色绿藤覆盖,充满悠闲的野意,却又诗意盎然。
昨日官兵进村,村民们眼中全是惧怕和胆怯,今日司鸿家和云家门前却一个人都没有。大家照常忙碌,只是来往都绕道走,根本不从司鸿家和云家门前过。
静默一会,她才沉声对陆元享道,“妳是村长,配合官府缉拿人犯本是妳的职责。司鸿苍躲进深山不见踪影,本官就命妳挑选村中精干猎手随同官兵进山搜捕司鸿苍。”
陆元享霍然抬眼直视她,满脸震惊。
季如言道,“怎么,妳敢抗命?”
陆元享跪下,磕头道,“求大人饶过小民!”
季如言问,“这是何故?”
陆元享抬头道,“大人,司鸿苍可以说全村子的恩人,从来就都为村裡人着想,村里人人对她只有感恩。小人不知她什么来头,也不知她犯了什么罪,官兵要抓她,小人不敢拦阻,也不敢护她。但是,若要小人亲自去抓她,那万万不能!小人受不起全村民的责怪,良心也不安。”
季如言听她这麽一说。眼神一凝。
这时,云若问道,“大人,我妻主所犯何罪?”
因为季如言住在云家,想云若只是个男儿之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加之查实了他还是处子之身,“证实”了他与司鸿苍只是“假成亲”的而已。也因被云家人时时求情之下,再也没将他另关一处,准他可以在云家走动。不过不能出这云家门半步。所以,云若还是等同被囚禁着。
季如言嫌恶地看着他,严声厉道,“此乃机密之事!连本官也不知,又岂能告诉妳们这些蝼蚁小民!”
云若也严明回道,“正是这样!既然此事机密,官府发的文书也未列明其罪行,朝廷更是不惜调动禁军进山。就是谨慎不张扬的意思。这本是大人分内职责,大人怎能让雁南村的人进山捉拿?大人让陆村长如何告诉雁南村人,我妻主司鸿苍,才十五岁,从小在山中长大的却罪不可赦?事后大人难道要将她们都灭口?不灭口将以什么理由来堵这悠悠众口?”
季如言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无惧无畏的少年。
她的眼裡满满的震惊、恼怒以及不可置信!
一个山野乡林出身,又丑颜无比的小小男儿家,竟然口出诤诤之语,还拿话夹击于她?!
为此,云天深怕季如言一个恼羞成怒而伤了弟弟,所以,她马上将云若护在自己身后,一脸警戒地盯着季如言。要是她敢动弟弟一根寒毛,绝对杀了她!
陆元享则低眉垂眸,不敢看季如言恼怒难堪的脸色。
季如言眼中冷芒四射,哼笑道,“没想,云家贤弟竟也是这般才思敏捷的男儿家,不愧是云家贤妹的亲弟弟。云天,妳们这是要对抗到底了?”
云天道,“对抗?我等蝼蚁小民,拿什么对抗官兵?”
说着,朝院里院外的官兵摊手勐挥。又指向隔壁,大声问道,“这么多禁军,全部住在百姓家中,惊扰得鸡飞狗跳。她们不是出来做公差,是来游山玩水的?我凤国军纪向来严苛。不准扰民,不知季大人要如何解释这点?
这时云若也站出来,接着补充对她说道,“这山中田地有限,所产粮食也有限,几百官兵在这叨扰多日,等她们走了,百姓拿什么过日子?季大人就算不顾忌我等,也要顾忌季巡抚在雁州府的声望吧!”
陆元享被云若的一番话给惊呆了!!惊诧暗道,他不过个小小男儿家,竟有此胆量与身为指挥使得季如言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偷偷地觑了一整个人已经快气炸的的季如言一眼。浑身不由哆嗦起来,只希望云家姊弟不要再激怒她了。
季如言被她姊弟俩激怒,血液直冲脑顶。
不过。她倒是没有气昏了头。
此事可大可小,除了云天姊弟,陆家还有个陆家勤在朝为官呢。她的确要顾忌季家在雁州的声望。
于是她轻笑道,“云家贤弟如此悲悯,就为民请命了?你怎知我是扰民。而事后不会补偿?”
云若嘲讽地问道,“季大人真会补偿?”
季如言冷声道,“这何须你说!季家乃大族。岂会在这等小事上授人把柄!若为人得知,朝中御史定会弹劾。本官从不做那等蠢事。”
当即叫过一个官兵,吩咐她将银两计算了送给庄户,连同以后的预付半个月。
云若、云天和陆元享听见“半个月”,脸色均变得很难看。
那官兵抱拳应是,转身就进了云家西厢。
转眼又提了个布袋出来,几个官兵跟在身后。
季如言又叫住她们,先对陆元享道,“这山里进出不易,官兵无法携带粮草,所以本官只带了银两,便是要就地取粮。为示公正,请村长和云家贤妹一道过去做个见证。”
陆元享听了赶忙跪下,替雁南村百姓谢她体恤周全。
她心里不禁对云天姊弟佩服不已,暗道读过书的嘴就是毒。
云若、云天却无一丝喜悦。
云天面无表情地跟着她们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