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家长里短篇(1 / 1)
翌日一早,梅衣是在轻柔的琴声中醒来的,腰酸背痛,精神却不错。
院中菩提榕下,一袭白衣的秦沐泽低正眉抚琴,清雅淡然的模样与昨夜的涎皮赖脸的判若两人。梅衣暗骂一声禽兽,便静静趴在窗棂下听着,看着……
两人一起用早膳,秦沐泽眉目含笑,殷勤为梅衣布菜,梅衣却故意板着脸不说话。不多时采绿进来询问今儿要不要去到大夫人那时请安,梅衣淡淡应了一声。
闻言,秦沐泽放下筷子,郑重对梅衣道:“依依你肯去看我娘,真好。”
但凡男人,只要不是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对自己的亲娘都是心怀敬重的。秦沐泽也希望看到梅衣与苏玉茹能和睦相处,亲如母女,但他晓得梅衣自小丧母,与后娘又闹得很僵,所以从不敢期求她两人能够相处得多融洽,见客套几句能过得去便满足了。
用完膳,秦沐泽也要出门。
梅衣亲自为他整理衣襟,嘟哝道:“早些回来,别又让人家白等一天。”
秦沐泽将手覆在梅衣手上,唇角微弯:“定不失言。”昨晚上有许多事他并没解释清楚,梅衣没有追问,这令他很欣慰,亦很愧疚。但求一切早些尘埃落定。
送走秦沐泽后,梅衣略作梳洗,云髻松挽,一身素青云锦的长衫。她望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眉目间似乎少了几分故作高深的疏离冷漠,添了几许淡静从容。
现在有许多事仍她想不明白,理不出头绪,却不用像以前那般茫然无措。因为她知道秦沐泽会替她挡着,帮她解决,她只需安静地呆在家里。呵,这种感觉,很不错哦……
因秦南石之事,秦家老爷子免掉松鹤院早晚的请安,梅衣直接去孤桐院即可。
经过荷香院时,梅衣止步,让采薇去请秦玉兰姐妹出来。片刻后,这两个小姑娘便匆匆赶来,又是行礼,又是问好,对梅衣恭敬得紧。
梅衣含笑应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道:“你们姐妹在秦家这些年,可曾向大夫人请安?”
两姐妹齐齐摇头,秦玉兰怯怯道:“不是作女儿的不懂孝道,实在是……怕惹大夫人生气。”这话说的确是实情,苏玉茹不喜这两个庶女秦家上下都是知道的。苏玉茹不寻她们的麻烦就不错了,哪敢主动跑到人家面前招摇生事?
梅衣蹙眉,训斥道:“纵使有千般理由,也不该坏了规矩。”
秦玉秀明显被训得一愣,秦玉兰却立刻会意,恭谨道:“嫂嫂训斥的极是,请嫂嫂稍等片刻,我姐妹去作准备。”说完便拉着还在发愣的秦玉秀回房梳洗更衣。
采薇肚子里藏不住话,不解道:“少夫人,你何必触这个霉头呢?且不说大夫人她……咳,若被秦大小姐知道定要煽风点火引出事端,不是徒增烦恼吗?”
梅衣笑笑,没说话。采薇的担心不无道理,苏玉茹讨厌丈夫跟外面女人生的野种,这是人之常情,她若是非要从中牵线搭桥是自找没趣。不过她相信以苏玉茹的为人,最多是摆脸色,说几句难听话罢了。可对那两个小丫头来说,却直接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养只猫狗在眼前日子久了也会有感情。若从没有在一起相处过,就算是亲生骨肉也会生疏。苏玉茹本就不喜玉兰姐妹,再一直躲着不见,再过两三年到谈婚论嫁的年纪,能指望这位当家主母许个多好的人家?
梅衣以前的处理信条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关紧要之人她绝不会多看一眼,更不提去帮谁。可今早儿上秦沐泽那令她哭笑不得的郑重“感激”,令梅衣突然意识到兴许只是自己的举手之劳,稍微关心身边的人一点点,自己心情也会很不错呢!
两个小姑娘换一身整齐的衣裳后,毕恭毕敬地跟着梅衣一起往孤桐院走。
秦鸣凤早守在门口,双臂环胸,一脸坏笑:“哎呀,这是哪来的阿猫阿狗啊?也敢跑出来四处撒野。”
梅衣冷冷一笑,看来得快点把这个祸害解决掉了。
迎上的蒹葭见着秦玉兰姐妹,笑容也有点僵:“大夫人在里面候着呢!”
进花厅后,秦玉兰姐妹亦步亦趋地跟在梅衣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而苏玉茹呢,瞧见梅衣果真把那两个野丫头带到她跟前,脸色顿时就变了。只是心还吃不准她这个儿媳妇就有心给她添堵呢,还是想作好人帮那两个野丫头?不管哪样她心里都不高兴,冷着张脸不说话。
乌氏瞧着分明,却也只顾喝茶不吭声。秦鸣凤更是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
梅衣脸色如常,笑着上前敬茶问安。
苏玉茹冷脸接过茶,喝一口,重重放下。
梅衣微微一笑,还肯喝她的茶,就说明只是略有气而已,遂一本正经的扯起早编排好的说辞。说是昨天秦沐泽梦见观音菩萨,求问子嗣。菩萨说“积善因,得善果”云云……总之一句话,秦家要想子嗣绵延,得多做善事,多积德。
一提到“子嗣”,苏玉茹的神情果然松动。梅衣说的那些话的言下之意她能不明白?不就想让她善待那两个野丫头给自个积德嘛!她本就是个信佛的善人,秦沐泽那孩子也从不扯谎话。再说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年纪一大把,儿子都娶亲了,何必再像年轻时般意气用事?
苏玉茹漠然地瞥一眼厅中垂首站立的两姐妹,冷声道:“你们两个丫头眼里还有我这个主母吗?这多年竟连面都不露,成何体统!”
秦玉兰一听大喜过望,忙拉着姐姐快步上前恭谨问安。
苏玉茹淡淡挥手:“咱秦家也是有身份脸面的,贵人家该有的规矩咱也一样不能差,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这个作主母的没有尽心教导。”
梅衣晓得此事是成了,不等秦鸣凤开口抢先道:“听说昨天两位夫人为鸣凤的婚事商谈许久,不知定下来了没有?”
苏玉茹一听脸色立马又变了,语带讥讽道:“咱秦大小姐眼光高着呢,哪能瞧着上咱们看中的。”昨儿她跟乌氏提她娘家的表侄儿,年貌相当,家境虽比不上秦家,但在江南也算有名的富户。乌氏听了也满意,谁料秦鸣凤居然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令苏玉茹十分下不来台。
乌氏满脸陪笑:“鸣凤这丫头被惯坏了,说话从来没个轻重。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到她一个小丫头……”
“娘!”秦鸣凤气得脸色铁青,“我不想嫁人!”
乌氏差点又一个巴掌甩过来:“可又胡说,哪有大姑娘家不嫁人的?”
梅衣懒得听她们吵,推脱身子不舒服出来。
秋日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子很舒服。梅衣沿着荷塘漫步,心情异常平静。现在的生活与她曾憧憬的轰轰烈烈完全不同,鸡毛蒜皮,吵吵闹闹,说不多好,却也不讨厌。诚如老话所言,平淡是真吧?不过一想到那个人,梅衣的唇角就不由微微上翘,就这么平淡下去也挺好的。
这时秦玉兰姐妹也跟过来,自是对梅衣感激不尽。
梅衣只淡淡一笑,不多言。
回幽篁馆后,梅衣意外地发现秦沐泽已经回来了,正在书房临窗写字。
梅衣摒退秋氏和采绿,蹑手蹑脚地躲到窗下,打算猛地跳出来吓吓秦沐泽。谁想等她大叫着站起身时,房里的人竟消失了?
正纳闷呢,突然从背后伸一只臂膀紧紧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强行往房中拽去。梅衣先被吓了一跳,立刻反应过来是秦沐泽在搞鬼。想了想,脑袋一歪装作被吓昏了。
秦沐泽见状并没撒手,而是一直将梅衣拖到房中,拦腰抱起,往书案上一放。梅衣嘴角抽了抽,咬牙强撑着继续装死。秦沐泽脸上浮起坏坏的笑,俯下身子,伸手去扯梅衣的衣带……
“禽兽!”梅衣猛地坐起身,不料脑门正好磕到秦沐泽的下巴上,痛得泪水直转。“你……你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想干嘛!”
秦沐泽摸摸下巴,一脸委屈:“以为你是中暑了,所以帮你散热嘛!”
中暑?梅衣气得哭笑不得,这混蛋越来越没正经了!
两人厮闹了好一会儿,梅衣才满脸通红地从秦沐泽怀中挣开来,假装去看书案上的字……咦,怎么跟之前的鬼画符不一样了?貌似还挺有几分传说中“翩若惊鸿”的飘逸洒脱嘛!
秦沐泽从身后揽住梅衣的腰,低笑道:“看傻了?”
“不过而而。”梅衣故作不屑,扯开话题,“今早上跟大夫人商量秦鸣凤的亲事,那丫头倒是奇了,竟嚷着不想嫁人。要是真赖在家里,岂不是以后都不得宁日了。”
“她不是不想嫁,是嫁不了中意的人罢了。”秦沐泽垂头把玩着梅衣的手,漫不经心道。
梅衣不解:“秦家不是江南首富吗?怎么还有秦鸣凤嫁不了的人?”
秦沐泽静默了一会儿,轻笑道:“果真是个傻瓜!”
“好,我是傻瓜,就你聪明!”梅衣不服气,外头的事儿她应付不了,家宅里头这点鸡毛蒜皮小事还能搞不定吗?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秦鸣凤那臭丫头!
不过,说得起来容易,该如何下手呢?梅衣又有点犯难了。她记得秦沐泽曾说过,要收拾秦凤鸣,自是不能对着蛮干,必须逮住她的痛处狠狠地掐,掐得她以后再不敢放肆。
那她的痛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