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夜半来客(1 / 1)
两个婆子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奔上前将梅衣拽回来,赶紧将人往屋里拖。
秦南石愣愣僵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虽是惊鸿一瞥,却更是惊艳!
“三爷,我的小祖宗,您可别再胡闹了!”秦来福叫苦不迭。这次迎亲的领队原本是他,却不料半路杀出这位爷,整个秦家都没人敢惹的活阎王,更何逞他这个作奴才的?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出事,果不其然……哎呀呀,菩萨保佑后面可不要再闹出什么荒唐事来!
“要你多嘴!”秦南石别过脸,没好气一甩马鞭。
擦!亏大发了,没想到这谢家小娘们长得还挺俊俏!那小脸蛋,那小眼神……秦南石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本来这门亲事是说给他的,他死活不愿意,这下可好,白便宜秦沐泽那臭小子了。
两个婆子将梅衣拽到内室,高壮婆子嫌恶地松开手,跺脚直骂晦气。
“这丫头也真可怜,谢家老爷怠慢秦家,秦家就把气往她身上撒。:”黑瘦的婆子边替梅衣脱衣净身,边叹道,“一路上那轿子晃得哟,瞧瞧,小脸白得没一丝血色,可吃大苦头了。”
“呸!要你操恁多闲心!”高壮婆子骂道,“事情要是搞砸了,别说这小贱人,就连咱们两条老命都得搭进去!我看这小贱人很不简单,不如今晚上就结果了,省得夜长梦多。”
“朱家的,你可莫胡来!”黑瘦急声呵斥,“咱们只负责看管,其它的事莫须咱费心。”
“哼!”高壮婆子气愤难耐,上前狠狠踢了梅衣一脚,“小贱人,还不早点死!”
黑瘦婆子瞧着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说实话,若早知道夫人挑她来是做这等伤天害理的营生,她是绝不愿意的。可主人家的事,她们这些作下人的哪敢多嘴?就连自个的性命都攥在人家手里,哪有资格再去同情旁人?
“我饿了,去弄些米粥来。”梅衣突然睁开眼。
黑瘦婆子吓了一跳:“小……小姐,你没事吧?”
“不过是些皮肉之苦罢了。”梅衣吃力地扶着墙壁站起身,笑得如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黑瘦婆子终是心软,趁高壮婆子不在,悄悄喂梅衣半碗米粥,扶着她到床上躺下。
梅衣也确实被折腾坏了,一沾枕头便沉沉睡下。
再眼开睁,已经是夜半。
漆黑的屋内,一身黑衣的冷漠男人立在床头,静静地望着梅衣。
“暮寒哥哥!”梅衣拽住黑衣男人的衣袖,笑得如一只偷了腥的猫,“你终于愿意带我走了吗?”
时暮寒身子一僵,冷冷抽出衣袖,漠然道:“雪衣小姐,吃了这么些苦头,难道你还不明白?离开大人的庇护,连个卑贱的下人都能踩死你。想玩,也玩够了,该回家了。”
“玩够了?”梅衣笑得悲凉,原来他是这些想的……
她原以为自己聪慧无双,离府后并未往城外逃,而是留在最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绝不会想到她会藏身到破败的国公府中,肯低声下气地做个粗使丫鬟。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原来她所谓的“金蝉脱壳”“声东击西”“置之死地而后生”,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小把戏。他们冷眼看着她自作聪明地胡闹,折腾,顺便让她在外面吃点苦头,长长记性。看着差不多了,就站出来摸摸她的脑袋,领她回家。
呵呵,果然很有趣。
“雪衣小姐,跟我回去。”时暮寒沉声命令。
梅衣揉揉鼻子,笑道:“这里,谢家,又是怎么回事?我走了,又要拉谁来当替死鬼?”
“大人不希望秦家与谢家联姻,派我来解决此事。”
“原因。”
“十一皇子的生母秦南音是秦家长女。”
“果然……”梅衣嗤笑,“又是十一皇子,什么事都离不开十一皇子!”梅衣忽而坐起身,咄咄望向黑衣男人,“孟昭然一面让我嫁给十一皇子,一面却不惜一切手段折断他的羽翼,成为任你们手中任意玩弄的傀儡,这就你们所说的为了我好?”
时暮寒蹙眉:“雪衣,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梅衣勃然大怒,骂道:“时暮寒,你不过是孟昭然手下的一条狗罢了,凭什么来教训我?”
时暮寒沉默。
梅衣心痛如割。
曾经,她以为他是她唯一的依赖,即使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背弃她,他不会。可事实呢?
“对不起,我刚刚说错了。”梅衣愣愣抬起头,笑,“时暮寒,你怎么会是一条狗呢?你和孟昭然一样,都是狼,而我和我娘就是你们成就狼子野心的征途之上微不足道的牺牲品罢了。是我太傻,没有自知之明,自作多情……对不起,让您见笑了。”
梅衣一忍再忍,眼泪终于还是汹涌而出。
“雪衣。”黑衣男人低低唤了一声,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想为梅衣擦去脸上的泪水。
“不好意思,您认错人了。”梅衣躲开,一脸嫌恶,“那个愚蠢的孟家大小姐孟雪衣已经死了!”
“雪衣。”时暮寒的语气有些不耐,“不要逼我。”
“我逼你?”梅衣愕然,旋即放声大笑,凄然的笑声在寂静的黑夜中愈加悲凉,“时暮寒,我早该看透,从一开始你就是预谋地接近我,费尽心机讨好我,是为了一步步取得孟昭然的信任,从而年纪轻轻便当上从三品云麾将军、凤翎卫大统领。现在,你又摆出一副忍辱负重为大义牺牲个人私情的姿态,将我推开,不过是抛弃一枚失去价值的棋子罢了!”
“雪衣!”
“那个红衣丫鬟就是你……”
“砰”地一声巨响!
下一刻,房间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接着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哎呦,哎呦!居然真有人敢在小爷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呢!”
时暮寒抬头,淡淡地瞥了秦南石一眼,又望向梅衣,眸色微沉。
“啧啧,那个谁,胆子不小啊?”秦南石一脚踩到房中的木凳子上,耀武扬威冲道,“兄弟们,把这个图谋劫持咱秦家新娘子的恶贼拿下,拖出去阉了!”
梅衣漠然地放下床幔,背过身,置身事外。
不多时,拳脚摩擦声,桌凳倒地声,高呼声,一阵阵嘈杂刺耳。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直到听到帐外传来女人惊惶的哭叫声,梅衣才缓缓地转过身。门口窗下皆是持着木棍凶神恶煞的黑衣家丁,两个婆子及谢家陪嫁过来的一众丫鬟仆妇杂乱地跪满一室。
秦家三爷面色不善地坐着,冷声道:“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