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死(1 / 1)
她磕了头,双肩微颤,眼泪打湿衣裙,哽咽无话。
穆老夫人亲自将她扶起,听着门外喜乐奏响,鞭炮连天,抚净她面上的泪,接过蓉姥呈上的喜帕,亲手为她盖上,亲手将她交到媒婆手中。
翩翩红衣动,楚楚惹人怜,倾尽世人眼,殊不知她每一步的撕心裂肺,她依旧等着那样一个人,即使所有人都在劝她放下,即使到最后,他都没有出现……
她自嘲一笑,喃喃低语,被掩在一切的欢声笑语,鼓仗鞭炮之中,垂眸时,正落手腕上翡色的玉镯,纯无瑕,透如水,莹光幽幽而放,心里一热,泪无声而落,滴在那抺翡色之上,伴着迈出了穆家大门。
“只要他好,来不来都无所谓,怎样都无所谓……”
花轿起,喜乐响,穆老夫人领着众人目送她远去,雨简目睹着一切,包括她哀喜落泪,心中滋味万千,却只能以一声叹息结果束,其他暂且不说,光是瞧着穆黎就这样失了一个爱他爱得无怨无悔的人,心中既觉可惜,又觉愧疚,反倒穆黎不仅无半分惋惜,反而潇洒自在。
“月溢荷满”中,有垂钓者心境开阔,自得其乐,穆黎以一身闲适垂钓荷旁,耳闻脚步轻轻,眼也不抬,懒懒开口:“怎么才回来?鱼儿可等得不耐烦了!”
“是鱼等得不耐烦,还是你这钓鱼的,不耐烦了?”雨简在他身旁坐下。
他抬头望了她一眼:“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雨简忽紧抓他的手,认真问道:“穆黎,你真的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他望着她抓着自己的手:“你是说静湘?”见她点头,他幽幽叹了口气,荷塘清幽正映入他眼中:“燕儿,在世上可惜的事情很多,可人的能力毕竟有限,随心所欲,向来也只是一种说法,想要随心而活,本就是件难事!我穆黎也是个普通人,与常人无异,就如这池中鱼,再如我勾上饵,一次也就钓了那么一条,况且,我的胃口也不大,多余的,也只能巴巴看着,若是强求,岂撑着肚子,又糟蹋了这些鱼儿?”
他那样认真,雨简又怎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可惜之情难收,瞥了他一眼,将手收了回来,撑着下巴望着塘里的游鱼:“听你这话,好像委屈的人是你似的!”
穆黎有些笑哭笑不得:“很久没见你这样执拗了,要是爷爷在这儿,非得寻了家法伺候不可!”
她回头瞪他:“怎么?你打算告状?”
他笑了笑:“怎么可能呢,你舍得自己受罪,我还舍不得呢!打你身上,可疼在我心!”他拉着她起身:“走吧,难得今天天气好,咱们可别浪费,得寻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做才是!”
雨简随着他的脚步,从后门而出,又被他拉着直接奔向柳介与流风所住的那座小院,雨简瞧着他那一脸得意的洋洋的笑,眉忍不住皱了起来:“穆黎,你这鬼葫芦又关什么药呢?”
“鬼葫芦?药?”他也皱起眉,侧过头,困惑地望她:“我不买药的!”
雨简停下脚步,只盯着他瞧,穆黎好笑地回望,学着柳介的语气:“臭丫头,又开始犯倔了!”
雨简听着,面上更无好脸色,紧紧瞪住了他,一脸打算誓不罢休的样子。
穆黎无奈,被她看得心虚,只好举手认输:“好了,好了,坦白就坦白,不过,我今儿个真不买药,只抓鱼!爷爷上回来咱们院子里找你,你不在,却偏巧让他看见了几条活鱼,他老人家就一直念叨着要尝鲜,还说养在荷花旁的鱼儿烤起来,还有股荷香……所以我就寻思着给你们弄场全鱼宴!”
“你就编吧你!”雨简甩开他的手,自己大步地往柳介的院子走去。
“我没编,我穆黎从不说假话!”穆黎紧追而上,正好流风开门出来,他一见,就急着开脱,道:“燕儿,你要是不信,大可问问师兄,他可从来都没骗过你!”
穆黎边说着,还一边暗暗地瞧他递眼神,流风开门的手还扶在门边,微微怔了一怔,望着雨简撇下穆黎走来,心中了然,只是轻轻笑着:“你们来了?快进来吧!柳先生等很久了!”
他推开门,转身走回院子,并不打算为穆黎多说什么,因为穆黎自己都说了,师兄从来不骗人,这次怎能例外?
雨简望着流风的背影,又看了穆黎一眼,见他心虚而行,忽然暗暗笑了起来,其实她怎么不知穆黎性子,更知他口中所谓的事实绝不只是这样,他一向嘴硬,总爱把圆的说成方的,总把自己所为说地那样轻巧,其实也就是不想让她觉得有欠于他而已,今日这场鱼宴,不过是为替她拢络与柳介的感情,也算是替她寻一个暂时忘忧的方法罢了!
她跟着穆黎进去,一见院中排场,仍是吓了一跳,院中枝叶并茂的大树下,平地而起地一张石台上,正呼呼冒着热气,再看一旁摇着扇子纳凉的柳介,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流风端着几条鱼鳃还在打颤的鱼儿出来,才真正反应了过来,那石台不是一般的石台,竟是一个简易的烧烤炉。
那炉中碳火正旺,偶尔火苗相冲,碰出“啪啪”的声响来,流风见到他们,随即扬起了笑意:“来得天巧,快过来坐下,看看我们烤得怎么样!”说着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将碳炉上的鱼挨个翻了身,再挨个各种料,手法,熟练老到,游刃有余。
雨简看着,忽然就恍了神,怔了一怔,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流风笑而不语,看向穆黎,穆黎眉毛一挑:“好吧,我还是坦白,这些都是从你姐姐那里打听来的,因觉着新鲜,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炉子试试,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什么不错,你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了新鲜?不为其他?还坦白呢!”柳介眼也不抬,只摇着手中的扇子,毫不留意地拆穿了穆黎,又骂道:“还有你,臭丫头,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良心!”
雨简又是一楞,与流风换了个眼神,笑:“难得爷爷还有心思生我的气,真好!”
柳介白了她一眼:“臭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油腔滑调了!”
雨简讪讪笑着:“我也不知道,反正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穆黎教的!”
柳介闻言抬头,见她一脸笑意,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穆黎,随手将扇子一放,指了指跟前的两个位置:“行了,都少给贫嘴,过来坐下,这乍乍乎乎地忙了一个早上,先把肚子填肚了再说!”
“柳先生说的是,没有什么比填肚子更重要了,快过来,要不都烤焦了!”
流风帮着腔,雨简趁机躲过穆黎黑着的脸,几步过去,才沾椅面,敲门声便急促响起,柳介正接过流风递上的烤鱼,冷不丁一吓:“这又是怎么了?快去看看!”
穆黎起身,开了门一看,原是穆府的小厮,那人一见穆黎,既是激动又是慌张,甚至顾不上喘息:“公子,小的,可算,可算找到你了,你快回去瞧瞧吧,静湘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