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前(1 / 1)
这一天,清冷的院子热闹了起来,窗格上贴了大红喜字,妆台前的女子静静端坐,媒婆按着古例替她梳发,绾发,一嘴一个吉详,一口一个福气,溜得停不住嘴。
雨简恍神听着,看着窗外檐角上的两只小雀嘻闹,此时此刻没有半分紧张不安,这一切就像一场已知结局的戏,虽身在其中也没有多余的感触,她很清楚,这是一场交易,也一个了断!
一纸婚书了断一个奢念,一纸婚书换取一个期许许久的未来!
这样的一条路,打一开始便注定越走越远,即使曾经心近,也拉不回彼此间的距离的!
檐角边,忽然嘶鸣一声,其中一只小雀扑着翅膀远去,只剩一只郁郁而停,它抖动着翅膀,却仍只停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雨简看着,忽一阵失落,心里空荡一片,仿似眼前那片无云的天空,深得连自己也无法捉摸得透,回过神来,别外一只竟也失了踪影,她恍惚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欧阳雨简离了这么一片地方,会不会也有人像那只剩下的鸟儿一样,也无法安心驻足了?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突然听见媒婆担忧的疑问声,雨简略怔了怔,急忙抬手拭去脸上的泪,媒婆见了,热心肠地递了帕子地过来,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说着:“姑娘是舍不得家里的人吧?也是,毕竟是自个儿的血亲,我是过来人,我懂!可今儿个毕竟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咱们这边是不兴哭哭啼啼的,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是会笑话你的!赶紧的,我再帮你收拾收拾,能够嫁穆家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姑娘是真真的好福气,只要你这肚子再争点气,生个小少爷,姑娘这一辈子的荣华,可就享受不尽啰!”
雨简听着她喋碟不休的话语,只觉得烦噪,忽有些好笑,还真是迂腐的紧,不过也是,像穆黎那样的钻石王老五,谁不想嫁?
她挥了挥了,打断了媒婆的话:“事情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先出去休息吧,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儿,时辰到了,你再来叫我!”
媒婆见她这样,也不拖拉,只照着她的意思,道:“好,那姑娘就先坐着,我去看看花轿来了没有,一会再来叫你!”
雨简点头,垂珠轻晃,发出琳琅声响,媒婆出去,掩上门,雨简就抬起手,欲摘下头上的凤冠,却又听得开门的声间,探头望去,原是流风。
流风入门,正好撞见她的举动,于是取笑道:“这顶凤冠可是穆家老夫人请了能人名匠,特地为你所造,价值连城,华丽无双,你怎么就舍得摘下来?”
雨简手一垂,哀怨地看他:“可它真的很重!”
“再重也是值得,你瞧多好看!”流风走了过来,温柔地替她正了正,顺起了镜子给她瞧:“你自个看看,师兄可没骗你,阿简今日真美!”
雨简略略扫了一眼铜镜里的女子,隐约见得唇染红朱,颊带胭脂,妆容雅致,肤脂若玉,眉似远山,而眼角下的燕痕却隐着刻骨的哀凉。
她淡淡一笑,嫣然如花:“师兄就别取笑我了,你不知道这顶凤冠确实很重,喜服又繁又长,一会儿子,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笑话来呢!”
流风在她旁边坐下:“你放心吧,这一路都有人搀着你,不会让你闹笑话的,你就听师兄的,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娘子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雨简点头,又是琳琅声脆,流风替她扶了扶,修长的指尖滑过一排排洁白玉珠,笑意温柔,就映在一颗颗珠子上。
“阿简今日不仅好看,而且好听,古有高山流水之音,今有阿简耳畔琳琅之声,美哉,妙哉,怎能不叫人心动?”
雨简忍俊不禁:“师兄今日是怎么了?这么使劲地夸我?该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你这么说,师兄可要伤心了!”流风叹息一声,无辜地瞧她:“师兄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居然敢说师兄不怀好意……”他失落地摇头:“果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还是到外头去,免得伤主!”
流风说着,起身欲走,雨简已伸手拉住了他,:“倘若连师兄都不理我了,都走了,阿简岂不跟孤儿没差了?”
流风止了脚步,回头望她,她纤细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像个孩子一个可怜巴巴地望他心下一软,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傻丫头,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再说了,即使师兄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是孤单一人的!”
雨简仰着头看他,额前的垂珠往后散去,双眼正映着他略显忧郁的神情,良久,他缓缓坐下,雨简的手仍搭在他的手臂上,他仿佛是下了狠心一般,正声问道:“虽知道这样问并不干脆,可师兄还是想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后悔么?真的能舍下自己的心么?阿简,若真放不下,千万不要勉强自己,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她浑身一僵,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缓缓滑下。
流风说:“阿简,现在回头还来及,师兄不希望你带着后悔活着,倘若你真的放不下他,就去找他,你母亲那边,师兄会替你想办法,一定能让你两全的!”
“不必了!”雨简转过头去,语气淡淡:“你知道的,我决定的就事情,就不会再变,师兄,我留在这里,只会连累了你们,没有谁天生就该为谁做些什么,阿简能遇到你们是幸运,也是不幸,而你们遇到阿简,却只有不幸……师兄,就当我自私吧,天下苍生,茫茫人海中,我在乎的,也只有那几个人而已,我做不了那样伟大的事情,承担不起仙隐族的重担,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其他的,我顾不了那以多了!师兄,将来的路,始终是要我一个人走的,倘若将来真的会后悔,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你既这样想,师兄再说什么,也无用!阿简,今天再怎么说也是你成亲的日子,就开开心心地上花轿吧!”流风隐去那丝莫名的异色,撑着笑容,道:“你听,迎亲的队伍来了,去跟柳先生道别吧!”
雨简微微一顿,望向窗外,笑得有几分苦涩:“他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不会见我的!”
流风不解,正要再劝,门外已传来催促的声音,不错,正是迎亲的队伍来了,花轿到了,雨简只是在想,这一步终究是得迈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