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1 / 1)
靠在窗前的书桌,头微微仰起,柔和的阳光洒落,为世间的一切覆上一层温暖的颜色,而就在这层颜色里往往都看不到真正的一面,那日与回雪一同步入东秦高墙的女子,那美丽的容颜隔着珠帘若隐若现,那日她仿佛没有任何表情,她就像一个任人操控的木偶,就连莞尔一笑都不是她自己的!如果真如欧阳轼所说,温顺如她,既遭到这样的冷落她会怎样去面对?难道就如历往所看到的那样,要么冷清至死,要么狠毒至死么?
两国的联姻,倾世的美人,倾世的英雄,世人看似完美而无可挑剔的嫁娶,不过是雾里看花,云里看雾,那样的美丽真的是美丽么?
第三天的中午,街上行人渐少,雨简逛遍了大大小小的店,始终都没能找到能代替铅笔的东西,最终买了几块碳,凑和着过去。
回到医馆,见门前停了一辆睿王府的马车,待女,待卫严守左右,雨简微微一楞,刚想进去便撞上了一堵肉墙,沉冷的声音传进耳来。
“匆匆忙忙的,去哪儿了?”
她楞了一楞,反应着,觉得不大可信,可抬头一看,果真是欧阳轼不错,她在想,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缓了缓神思,退了两步,不慌不忙向他行过大礼:“参见太子殿下!”
他淡淡扫了她一眼,轻应了一声,说:“你说要见本太子的妹妹,如今本太子就把她带来了!”
雨简真的是楞住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要见那位含露公主了?即使真的要见,这堂堂一国太子怎么可能就这样巴巴地放下身段,带着堂堂的一国公主专门上前来给人看?要么就是有所图,要么就是有所求,否则何以这样屈尊降贵?
雨简正伤着脑筋,而欧阳轼见她站着不动,干脆就动手去拉她:“我把那天晚上的事情都说给了露儿听,她对你很期待,等你很久了!”
雨简回过神来,急忙把手抽回,脸上却是不慌不忙的笑:“我自己能走!”
欧阳轼瞅了她一眼,没有多说,进了屋后,对着正站在药柜前,看流风抓药的年轻女子喊出声来,那样子像是欢喜:“露儿,你看谁来了!”
女子闻声而望,眼光落在欧阳轼身后,眼底现出一丝赞赏:“这位可就是皇兄口中那位特别的姑娘?”
欧阳轼笑着点头,看向雨简:“这是我的妹妹,含露!”
那女子带着一脸娴雅的笑,那张脸果然美得无可挑剔,就好像破尘而绽的莲,风姿袅袅,美而不艳,仔细一瞧,她与欧阳轼确有几分相似,只是她比欧阳轼多了那一分笑容,少了一分冷意。
流风亦闻声望了过来,见雨简望着含露出神,便小心提醒了雨简:“阿简,还不快过来参见娘娘,娘娘可等你半天了!”
雨简反应过来,声色不动,微微一礼:“给娘娘请安,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
“不必多礼,这也没什么!”含露倒显得和气,看了看雨简,又看了看欧阳轼,笑:“早就听说姑娘大名,如今一见确实不同凡响啊!”
“娘娘过奖了!”雨简一笑而过。
她望着她片刻,微笑着说起:“昨天中午闲着无事,就去了一趟临王府,有幸见到姑娘为临王妃所画的画像,笔工精湛,画法独特,更难得一份神韵!本宫很佩服,也很喜欢……”她笑,带着含蓄:“我想请姑娘为我也作一幅,不知姑娘方便与否?”
雨简心想自己那几支短得可怜的画笔,正想推托,却不料欧阳轼抢先开了金口。
“麻烦雨简姑娘了!”
如此一来,倘若不应倒显得小气了,没法子,这活只得硬着头皮接下,勉强笑了一笑:“敢问娘娘想画些什么?”
“姑娘答应了?”含露面露喜色:“不知姑娘可见本宫的夫君,睿王殿下!”
雨简眸光一紧,垂下头去:“见过!”
含露自然一笑:“那就麻烦姑娘为睿王殿下作一幅丹青,可好?”
她的话似乎是理所应当的,却把在场的人都惊了一惊,当然也包括欧阳轼。
含露看在眼,不仅不觉尴尬,反而坦荡大方,解释着:“他身为东秦的王爷,时常要为国家分忧,为百姓分忧,他事务繁多,又时常待在军营,我才见过他两面,怕时间长了,记不得他的样子,所以才想请姑娘作一幅画,这样的话,我便能常常见到他了,而且也不怕他分心,可以安心地处理政务!”
那些话有许多的无可奈何,那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怨,可她却将怨说成了她的愿!
欧阳轼的冰块脸又沉了沉,像是叹气,他的大手拍在她肩上,安慰道:“这几日战事吃紧,他忙也是正常,等过段日子,稳定下来,皇兄定让他好好陪你!”
“谢谢皇兄!”含露冲着欧阳轼露出了她天真的笑容,又接着问雨简:“可以吗?”
雨简缓了缓,点头:“那娘娘可还记得王爷的模样?”见她点头,才说:“我这就去拿纸笔,一会就按娘娘说的画!”
一切准备就绪,雨简听着含露,完完整整地将她脑海中秦子了描绘出来,仿佛又见到了那日连绵细雨里,檐下观雨的男子,温雅的容,淡然的笑,月白的身影,欣长如竹……
笔尖处发出细细的摩擦声,她画得入神,一笔一笔随心而画,大概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将他记得这样清楚了,似乎就连他的声音也响在耳边,挥之不去。
最后一笔画下,心中略有不舍,却仍旧拾起笑脸,将画摊在含露的面前:“娘娘,画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
含露面露兴奋,看得十分仔细:“画得真好,比咱们北绍御用的画师都好!皇兄,你瞧,我说得不错吧!”
欧阳轼接过画,细细一看,略点了头:“嗯,画得是很不错!只是这画法奇特,竟从未见过,不知师承何处?”
雨简正收着笔,一时之间不知作何解释,正伤脑筋之际,流风及时开了口。
“这是我们祖师爷创下的画法,每一代,只挑一个画画天赋最好的人传授,而且也不轻易展示,所以基本没什么人见过!”
“原是这样,怪不得连皇兄都不知道!”含露恍然大悟说着,亲自捧起了画,才对欧阳轼说:“皇兄,能不能帮找张上好的羊皮布,我想把画附上去,要平整一些的,这样才不易容坏!”
欧阳轼见她这样自然是不会拒绝,从她手里接过画卷,道:“今天出来也有久了,你先回府里去,我替你把画弄好,回头就去找你!”
“皇兄说的是,那露儿就先回去了,画就交给皇兄了!”
说完,含露便招了招手,一个待女提着一个小食盒进来,放在桌上再退到一旁。
含露笑言:“今天麻烦二位了,这是从北绍带来的一些小点心,给你们尝尝鲜,别嫌弃!”
“多谢娘娘,恭送娘娘!”
含露起身,莲步轻挪,由待女扶着上了马车,欧阳轼仔细叮嘱了随从护送,见马车远去,才返进屋去。
送走含露,雨简含着思绪正收了东西,与流风重新收拾起药材来,心中郁结未解,又听得一声沉冷的声音,可那其中却隐隐透出了柔和来。
“今天的事情,谢了!”
雨简讶讶抬头,欧阳轼已经转过身去,宽厚肩似乎能抗起半壁云天,他的衣角平稳地绣着舞爪的金龙,黑色大袍,墨玉金带,手执着那幅丹青,步履沉稳,几步便消失在了屋内。
至此,堂堂北绍太子带着一国公主屈尊来此的目的总算是有了着落,欧阳轼看似沉冷却对自己的这位妹妹百般迁顺,万般珍爱,说到底含露公主仍是个幸福的人儿,即使联姻不随人愿,可至少还有个亲生的哥哥待她这般!更何况她再不济也是一国公主,身后还有一个北绍当靠山,可,回雪呢?她有什么,如果有万一,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