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绽(1 / 1)
她住着她曾住过的地方,守着她的空坟,日日夜夜……
就在她葬身崖下开始,就从立了这座空坟开始,那个名字就深深埋了进去,再不曾提过,甚至边墓碑都舍不得立,至少还能骗骗自己,那座坟不是为她而立。
夜已经来临,凉薄如水。
浣兰坐立不安,门前门后,走进走出,嘴里不断念叨着回雪的名字。
流风正好替人抓完药,瞧着天色也着急了起来,开口问道:“阿雪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浣兰止住脚步,摇了摇头。
流风沉思片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走了出来:“走吧,我们去临王府问问!”
浣兰应了一声,两人匆匆忙忙就要关门,却见秦子旭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是回雪与秦子旭上了池枫山,见雨势太大,决定留宿一晚。
那人简单几句知会了流风与浣兰便消失在夜雨中,由此,浣兰更加担忧起来:“流风大哥,这,这可怎么办?”
流风长看漫漫雨夜中零零星星的光点,思绪在不断地往下沉,雨声淅淅沥沥夹了一声重重的叹息:“等吧!”
天藏在无边际的黑夜里,满林红枫在雨中涤荡,这场雨下得很大,砸在树叶上,犹如敲响骨头般清醒,池枫山中燃着明亮的烛火,映着半边天的孤冷。
秦子旭背着左手而立,右手执着一杯清酒,思绪幽幽,目光如此时的夜般深而凉,闻得敲门的声音,仰着饮尽杯中的酒,冷清开口:“进来!”
门被悠悠推开,回雪抬脚进来,端了晚饭放在桌上:“王爷,饭好了,过来吃点吧!”
他缓缓转过头来,勾起唇角:“你做的?”
回雪有些害羞,点了头:“做得不好,王爷可别嫌弃!”
他大步走来,把酒杯扣在桌上,坐下,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尝了一道,却有些心不在嫣,半晌,放下筷子:“还可以再好些!”
他伸手拉她坐下,指尖摩挲着她的手突然不舍放开,突然问道:“你今日答应嫁我,可会后悔?”
回雪不解地看他:“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他手一松,自斟了一杯:“倘若你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瞬间,酒杯再次空尽,他伸手再触酒壶,却被她拦下:“酒喝多了伤身,别喝了!”
他看她,她笑得极轻:“你怕我会后悔么?”
他不动不语,她继续说:“那,我告诉你,嫁给你,我心甘情愿,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好也罢,坏也罢,我都不后悔!”
酒香清冽洒了一地,红烛帐下是春光一片。
没错,回雪说了无悔,将自己给了他,可他呢?是爱?是不爱?还是,只是利用?他犹豫了,是不忍?是不安?还是怕自己会爱上?
诺大的房间里回荡着许许多的声音,雨打窗户声,蜡烛燃烧声,重重的喘息声,还有,还有回雪的话在他脑中回响……
半夜,蜡烛已经燃尽,却不知是何处的光洒了进来,屋外风雨不断,屋内却是一片幽静。
初经人事的回雪晕晕乎乎睡着,微微一个翻身,腰间一凉,不禁一颤,猛然清醒,眼睛往下一瞧,脸上灼烧般烫了起来,急忙轻轻拉了拉被子,正往后一缩,一双大手便横了过来,力气不大不小,正好将她揽进怀中,锦被重新裹上,低沉的声音传来:“怎么不睡了?这大半夜的,要去哪里?”
“没没没,我,我……”回雪浑身僵硬着,脑袋像倒了浆糊般,晕乎着,乱着,不知所措着。
他的指尖微凉,搭着她的肩,话说得有些飘忽,他说:“雪儿,明天天一亮,本王就进宫,请父皇下旨赐婚,咱们兴许能同三哥一起完婚……”
回雪听了,却是一惊,抬头问他:“王爷说什么?睿王爷要成亲?和谁?”
他一笑:“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难道……”
“没,没什么!我跟睿王爷之间什么都没有!”回雪着急着解释:“我只是,只是忽然间听到,好奇而已!”
秦子旭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忽然觉得有趣:“傻雪儿,你紧张什么,本王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本来是以为三哥同你们医馆走得近,他与北绍公主定亲的事情,你们多少是知道,没想到……”他慢慢笑着:“定是这瘟疫闹的,个个都把这事给忘了!”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一顿:“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师妹,怎么从未见过?”
回雪正默默想着事,听他这么一问,才收了思绪,回着他的话:“嗯,她叫雨简,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出门,最近又跟着睿王爷去了霁雪山,不在医馆!”
他了然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也不见了三哥的踪影!你可知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回雪摇了摇头:“不知道,大概就这几天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挪了挪位置,又替她拢了拢被子,回雪看着他的左手,许久,问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来。
她说:“王爷左手的中指是不是藏了一颗痣?”
他楞了一楞,笑着翻了个身,伸出左手给她看:“你自已瞧不就知道了?”
回雪看着,伸出手去摸,果然是有的!他的手指修长匀称,指甲干净整齐,那颗小小的黑痣就静静地躺他的中指上,就像一块无瑕的玉染了不该有的斑点一样扎眼。
她轻轻摩挲,语气有些恍惚:“传说中,左手中指上的痣是前世未了的情缘的恋人所滴落的泪!是前世对今生情缘的约定……”
他拥着她的手臂一僵,望着那颗黑痣笑了起来:“这泪,兴许是你留下的!”
回雪莫然抬头,没入他深不可测的瞳孔里,心里是一阵空荡,又是一阵欢喜,脸上禁不住泛起红,才垂下眼眸,猛然又想起什么,即刻抬眼,一脸认真地问:“那,万一不是呢?”
他笑了笑:“你非得寻根问底?可是,这前世来生的事我向来是不信的,你又何必跟触不着摸不到的东西较劲?”他抱着她又紧了些:“你这么大股醋味,我可不喜欢,夜深了,快些睡觉吧!”
他沉默下来,看上去睡得很稳,回雪一动也不敢动,枕着他的臂,想着他的话,是啊,何必跟过去较劲呢?更何况他说他不喜欢!
回雪看着他熟睡的样子,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夜很静,很静,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这样近,就连心跳声听进耳里,也依然清晰。
回雪在奢望着,她的梦依旧单纯得美丽,晓伴黄昏,黑发渐渐成霜,风雨与共,正好那一曲最浪漫的事。
雨声渐停,门外庭院,秦子旭负手而立,听着手下带回来的消息,神色冷淡,就像听着闲话一样不为所动,听完,只是抬手一扬,那人行了一礼,悄声隐在黑夜中,仿佛从不曾出现一般。
他独自站了许久,目光渐渐深沉,招手唤了季炎过来:“你去,盯着舞节,看看她又有什么动作!”
“是!”
季炎退了下去,秦子旭转身回屋,就在触到门隙的时候,忽然间犹豫了,脑中闪过的,是不能停留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