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圆月(1 / 1)
换完衣服回来,路过那个小院,男子胜月皎洁的颜在脑中闪现,雨简停下脚去看,那一男一女,也就是牧笛和浣竹都守在院中,身后屋门半掩,透出昏黄的烛光,她略松了口气,二人既在门外候着,而不是在里面照顾,应该是没事了!
回雪见她停下,有些不解:“阿简,你怎么了?没事吧?”
雨简回过神来,笑:“我没事,走吧!”
庭院幽幽,满庭桂花飘香,月光如水倾泻,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摆了两张桌子,一张摆着瓜果清茶,另一张却是五颜六色的染料,桌子边堆了许多已染和未染的灯笼,流风就端坐在桌前,专心地描着一副山水,听到声响,便抬起头来,目光含笑:“来了?快过来坐吧!”
回雪将灯笼放在一旁,便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师兄,你都画了什么呀,快让我看看!”她捧着灯笼左看右看,忍不住嘴,称赞道:“师兄,你的画功可是越来越好了,阿简,你快过来看看,不是我自夸,师兄的画可是一绝!”
流风敲了一下她的的脑袋:“你这丫头,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嘴甜,说吧,要什么?”
回雪嘿嘿地笑了两声:“师兄一会也帮我画两个吧!”
流风不假思索:“不行!”
他提起笔,继续手中的画,回雪撇了撇嘴,看了看四周,问:“哎,师兄,师父呢?”
流风并未抬头,只说:“方才浣竹姑娘过来,说那位公子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师父跟着去瞧了!”
雨简面上微动,才要问些什么
回雪便欢呼出声:“师父,师父来了!”
她迎了上去,挽住他的手,扶着他过来,流风起来搬了个椅子给他:“师父去了这么久,那位公子没什么事吧?”
苏东生坐了下来,雨简帮着沏了杯茶给他,他伸手接过,抬头看她,颇有意味,说:“寒气入体,再缓一些,可就不是有事没事的问题了!”
雨简浑身一僵:“他……怎么样了?”
苏东生低头喝茶,并不答话
回雪见了,怕雨简着急,于是清了清嗓子,手按着他的肩:“师父,阿简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苏东生脸一沉,仍未出声。
回雪狠狠往他肩上一拍:“师父,臭老头,你真不听话,瞧瞧你这样,真难看,我以后不理你了!”
苏东生抬头,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倒霉丫头,你威胁我?”
回雪一听,一挑眉毛:“没错,我就威胁你了,你不许欺负阿简,更不许对人家冷言冷语!”
苏东生吹着胡子瞪着眼睛,回雪叉着腰瞪着眼睛,一老一少互瞪着起劲,流风忍不住笑出声来:“阿简,快过来坐,他们这样一瞪又不知道得瞪到什么时候了,咱们不用管他们!至于那位公子,你放心吧,师父都出马了,还能出什么事情?”
雨简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回雪与苏东生还斗着气,突然间觉得,像苏东生这样,历经沧桑苦难,心中藏尽心事的人,只有遇到像回雪这样不谙世事,开朗无拘的人,勉强才变得可爱!
这一场无声的争斗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对于表面引起争斗的关键人物,雨简,却被流风笔下的大气魄给吸引了,他随手一沾笔墨,便滔滔不绝,挥墨染山河,大气磅礴中不失雅致,天地万物好似就在他的笔尖下存活,动静不过一瞬。
这就是流风,画风如人,人如画风,足以让人惊心动魄地追着他一切的好,只要爱上他便会很幸福,一旦被他爱上便是海枯石烂的幸福!
雨简羡慕着回雪有着这样的一个好师兄,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既饱了眼福,也饱了口福。
回雪凑过来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跃跃欲试,跟着拿起笔来,左顾右盼,眼珠子转了转,仿佛正正想到了什么好的景物,即刻动起笔来。
雨简坐在他们中间,却半点提不起兴趣去碰,他们个个投身画中,只有自己是格格不入的,她不动不想,就算拿起笔来,也不知从何处下手,该画些什么,该想些什么?
不一会儿,回雪放下手中画笔,对着灯笼面吹了吹,远瞧近看,很是满意,抬眼去看雨简,看她两手空空,便问:“阿简,你的灯笼呢?你怎么不画?”
雨简笑了笑:“我画得不好,看你们画就行了!”
此时,流风正好放下画笔,抬眼看她:“又不用拿出来展示,画你喜欢的就好!”
雨简还想推托,苏东生已然开口:“来了这么久,总不会连笔都不会拿,画得好不好,不过借口!想在这里存活,首先就得学着适应,就你这个样子,还想着能走多远?”
“师父,阿简她……”流风开口欲劝,却被苏东生拦住,他掏出一本看上去很古老的书来,放到她面前:“这是寒心决,你必须克服的第一道关,你自己看着办吧!还有,少去半映湖,那里没有你想找的东西!”
雨简望着那本泛黄的古书,心如海深,沉默了半晌,才收起了书,拿起笔来,蘸了蘸墨水,可就在下笔的倾刻间,仍旧是犹豫了,笔尖墨滴滴落,在雪白的纸上晕出,像一朵墨莲静静绽在黑夜之中,又一滴,花开得更深了,似乎正惊动了心中深处的所藏,她吞下眼角的泪,最后令这朵墨莲消失在一条宁静的小路中,路旁房屋朴素,小树绿荫,鲜花藤蔓……
雨简画了许久,看了许久,那些滋味皆无法言明,如此的分别,再不似从前车厢里与车厢外的离别,再不似同界异地的分别,看不到,听不到,盼不到,就如同死别一般,完全只能靠着心中的记忆,去回忆那张慈爱的面容,去回忆一切的过往,回来维持着思念后的寂落!
收笔的那一瞬,回雪忽然凑过来:“阿简,你画了什么?”
“路,一条我走了二十年的路!”
“路?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家门口的路,每天出门,回家都要走的吧?”回雪想了想,补充道:“就像半映山庄到市集的路,我和师兄每天都会走上一回,有时还不止一回呢!”
雨简轻轻颌首:“嗯,就是这样!”
“阿简家的路长什么样子,我也来看看!”流风放下手上的灯笼过来,认真地瞧了瞧,说:“画得不错,只是少了生气!”
雨简不解,回雪笑着解释:“师兄的意思是,有树的地方就有鸟,有花的地方就有蝶,有路的地方就有人!师兄,我说得不错吧?”
流风赞许地点头:“你说得很好!”
回雪受了表扬,欢喜不已:“阿简,你一定是忘了画了,赶紧添上吧!”
“好!”
雨简重新蘸了墨,就如记忆当中,仿佛还能闻听枝头鸟语,路中热闹,就这样,她在枝头处添了鸟,花从间添了蝶,最后在小路上画了两三只戏耍的小猫,如此一看,的确添了不少生机。
雨简放下墨笔,回雪见了,指着小路,想也没想,就说:“阿简,你少了……”
“我看着很好,就这样吧,以免越添越乱!”流风及时打断了回雪的话,用眼神示意她,说着:“都画好了吧?画好了就赶紧挂上,阿雪,你去把蜡烛拿来,咱们把这些都点上!”
“好,我这就去!”
回雪跑进屋里,很快就拿了蜡烛出来。
流风搬了梯子,雨简帮着把灯笼点亮,很快院里通明一片,灯笼沿着屋檐挂上,长长一列,再沿着小廊迂回,照亮整座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