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便舍不得放手(1 / 1)
沈宛从小区不远处的理发店出来的时候,店里正在放梁咏琪的《短发》,剪刀发出的咔嚓声混入那一声“我已剪掉我的发,剪短了牵挂”。店里一众热情娘炮理发师,老板却是坐在前台冷着一张脸,一脸黑帮老大气质的女人,这样的搭配让沈宛不禁多看了老板娘一眼。
“不满意?我们这只管剪,可不管满不满意。”老板娘抬头看了看沈宛,理直气壮地说。
沈宛摸了摸自己刚剪的短发,冲着老板娘微微一笑,准备从皮夹里拿钱。都说三千烦恼丝,世界上应该只有女人会相信只要剪掉长发,就能让一切从头开始。那些关于昨日种种的枝蔓,就如攀附在她头上的烦恼丝,剪刀与发丝触碰的那一刹那,沈宛告诉自己,有些东西就如这一地的头发,一旦决定就不能回头。
从头开始?!沈宛突然想体会一下新的人生,做一些自己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她掏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嘟哝了句“啊,我鞋带松了”,自然地蹲下身体将鞋带重新绑紧,暗暗地深呼吸。
入口处的招财猫机械地发出“欢迎光临”的声音,一个大腹便便的暴发户拥着一个年轻的美艳女人进入理发店。沈宛抓住机会蹭地一下,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理发店。她听到年轻女人娇滴滴地惊呼,娘炮理发师在身后气急败坏地追赶声,自己咚咚咚不断加速的心跳声。
风呼呼在她耳边吹过,她越跑越快,逃单的快感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原来,做坏事的感觉如此愉快。沈远时有时无的顺手牵羊,偷窃别人生活中的秘密;韩小小每一次甩掉一个男人,会掩饰不住地洋洋得意;许茹画戳穿别人美梦时,嘴角上扬得逞的笑声······
突然,一切都变得如此理所当然。人总是会被各种欲望牵扯着向前,好的欲望会让人觉得无味,坏的念想才能让人满足犯罪的快感。
那么,当林潜看着自己在他面前,被他每一句谎言骗得团团转,因为他的一个笑容就开心不已,是不是每时每刻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呢?
逃命似地奔跑让沈宛的大脑处于缺氧状态,一愣神身后的娘炮理发师眼见着就要追上来。现在电话沈远求救已经来不及,往家里跑估计是引贼入室。
一辆蓝色的出租车缓缓驶过沈宛身边,在不远的路口刚刚停稳。沈宛想也没想,冲到车边拉开车门,小兔子逃命般钻到车里。
“师傅,开车!快开车!有人想抢劫我!”她打开车窗看着娘炮理发师咒骂着就要追到车边,头也没回地催促着司机开车。
出租车司机一脸惊讶地看着沈宛,但是那见鬼的表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嘭嘭嘭的拍车门的声音让年轻的出租车司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坐稳啦!”他猛地一踩油门,“系好安全带,小妞!”
“别磨蹭了,快点开车啦,快开!快开!”娘炮理发师在车外急迫地拍打着车窗玻璃,沈宛冲着窗外做了个鬼脸。年轻出租司机一踩油门,车猛地开出老远。
“等你”酒吧外面照样还是以前的样子,逃跑成功的快感沾满了她整个脑子,一路上跟满嘴跑火车的出租车小哥侃天说地。两个人像是完成了阴谋的共谋者,不知道为什么,沈宛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同龄的年轻人,有一种将所有的苦恼一吐为快的欲望。当他把藏在车座下的酒拿出来,以一种小人得逞地方式请沈宛喝时。沈宛毫不犹豫地伸手拿过来猛灌了口。那些陈旧的往事与纠结脑中的困惑,如一口一口的酒被沈宛喝下,然后变成一个一个难闻的酒嗝,让人毫无防备,又倍感轻松。
当沈宛满脸酡红地从车里钻出来时,包里的电话已经响了第4遍了。她兴奋地向车里面的人挥手告别,一边挥手一边依依不舍地倒退着,丝毫没有感觉到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人正跟她做着同样的动作。
沈宛意识到自己撞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轻声说声抱歉,但是今天的沈宛不再是从前的沈宛,今天所有做坏事的欲望一股脑地占据着她的神经,藏着肚子里所有恶毒的话语疯了一样从她的脑子里涌出来,面前这个男人今天碰到自己就算他倒霉了。
“你······”
她抱胸指着眼前的这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凶横的表情在一个浓烈的酒嗝之后变成了暧昧的哼哼声,她的气势汹汹像个被针戳破的气球,满腔的愤怒一下子没见了踪影。飘忽的脚步一下子失去了原本的支撑力,无力的身体懒洋洋地往一边倒过去。
那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沈宛,他的手掌心有着熟悉的暖意。沈宛揉了揉眼睛,原本四处乱转的人影终于定在了眼前,在她面前的男人像是一身年轻学生的打扮,一手拿着一架高级单反照相机,一手揽着沈宛往下掉的身体。
“林潜?!”沈宛几乎是大声尖叫。
是林潜!仿佛已经成了一种生理反应,沈宛立马僵在这个陌生男人的怀里。她惺忪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全然不像之前她印象里林潜的样子,那一身打扮完全是沈远的风格啊。
“不,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是他,”她埋头在眼前这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低低地哂笑,笑声里满是心酸的讽刺。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回来?既然决定了要当我回忆里的那个林潜,为什么不一直伪装下去?并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真相,如果谎言能让人开心,为什么不好好地开心呢?”沈宛突然变得歇斯底里,手重重地捶在男人的胸膛上,嘴里不断地重复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好啦,好啦,别哭了,你喝醉了,沈宛。”
冷冽的声音带着哄小孩似音调在沈宛的耳边响起,沈宛猛地抬起哭肿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她用力挣扎,但揽着她的臂膀无言地将她困在自己的怀里。
“林潜!你放开我!”沈宛用尽力气想要推开困住自己的胸膛。
沈宛的声音听在林潜耳里软绵无力,更像是一种舒服的讨好,不像拒绝的抗争。沈宛的小脑袋在林潜的胸前动来动去,她温热而急促的呼吸声透过林潜的衣衫浸入他的皮肤。
“你放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一声不吭就走掉的是你,满口谎言的是你,说不要再见的还是你,我不是如你所愿在你的世界消失了么,你还要怎么样?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不该招惹你,该相信你说的那些话,是我太自作聪明,以为···以为···”
以为后面的话被堵在了嘴里,林潜薄薄的嘴唇摩挲着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一点一点将她的质问痛苦吞进肚里,相濡以沫同心同乐,他牵引着她用力推挤的手,乖乖地放在自己的腰上。
那些睁着眼睛不能入睡的夜晚,让他时刻想要得到的不就是现在这样的场景么?林潜将不安分的沈宛抱得更紧,无言地加深了这个阔别已久的吻。
有些东西,如果一旦得到,尝过了那蚀骨的滋味,又怎么舍得再次放她走?
“你又剪了短发,”林潜自然地揉了揉沈宛的头顶,她柔软的发梢稍稍有些刺手,就像此时此刻的浑身是刺的她,“我很喜欢。”
沈宛埋头在林潜的怀里,他没头没脑地一句夸奖,让她害羞地缩了缩脖子。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她躲在林潜的怀里,那种来自身心的温暖,让她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愉快和安逸,还有一种莫名的欢喜,犹如一颗北极水晶的心中一颗温暖的火花,不熄不灭,永存永在。
林潜说的那句我很喜欢,还在沈宛的耳边。如果25岁的沈宛注定要重新活一次,不为任何人,不是为了等着林沥回来的沈宛,不是为了讨林潜欢欣的沈宛,不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爱而折磨自己的沈宛。
那么,就单纯地为着自己而活着,为着自己的欢喜而冒险而狂欢。不再是小时候渴望而一直不能得到的洋娃娃,如今自己想要的就在眼前,只要伸手就能紧紧攥在手心。
“既然,林潜能让我感到无限欢愉,那为什么不让他永远留在我身边,让我时刻欢喜无忧呢?去他妈的愧疚,去他妈的往事,去他妈的悔恨,此时此刻,彼时彼刻,我只想开开心心地活着。留住他,沈宛!用尽一切卑劣手段留下他!”
沈宛的心脏砰砰直跳,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慌张,她的手心冒汗,将自己埋得更深,她恨不得将自己刻入林潜的胸膛,这样她就能瞧见那颗被血肉包裹的心脏是否也如她现在的这般疯狂。
“林潜···”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嗯?”
林潜的舒服的尾音就在沈宛的耳边,她的耳尖瞬间变成害羞的粉红色。
“林潜···”沈宛的身体也跟着身体微微地颤抖。
“冷么?”林潜扯过自己的大衣,像自己的所有物一样裹在胸前。
“林潜···”沈宛深吸了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们···我们结婚吧!”
沈宛感觉到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正在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而她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抱着一丝希望绝望而急促地呼吸。
“沈宛······”
林潜波澜不惊地样子在沈宛看来是暴风雨的前兆,他不咸不淡地叫着她的名字,让她受不了一丝一刻地等待,不等林潜说完,沈宛急切地抢过话来。
“我知道,我知道···”沈宛捂着脸转身就跑,她急迫地想要逃离,希望可以为自己挽留些许自尊。
林潜的沉默像是一把淬满剧毒的剑猝不及防地刺入沈宛的胸膛,他沉默多一秒,那利刃便在沈宛的伤口里绞得越深。
林潜的沉默不语,在沈宛眼里成了沉默的拒绝。